“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打架?”
卯日:“我没有喜欢他!好吧,我老实说,以往从没人这么讨厌我,我不信邪,所以找他玩,但是玩着玩着觉得他欠揍,没忍住。”
喜欢与讨厌这事,通常人和人见面的第一眼就决定了。之后要改变,比登天还难。
“我们打了这么多次,他估计讨厌死我了,没事,我也讨厌他。”
他还想说什么,又听见外面传来兵戈声,谢飞光一把扯过卯日,将他按在角落,手抓起果盘,往前一掷。
盘子里的蜜饯散了一地,那盘子飞快扎穿木门,屋外传来一声闷哼,一个人影倒在门上,紧接着猩红的血喷洒了一房门。
谢飞光目光一凝,匆匆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人:“别出去,我去救人。”
第66章 *大书鬼手(六)
屋外发生混乱时,赋长书便熟练地反锁门窗,藏在角落不出声,就算有士兵在门前唤他,他也没有出去。
直到谢飞光破门而入,简洁道:“戴上斗笠,随我走。”
赋长书戴上斗笠,压低帽檐跟着他转到卯日的屋子,谢飞光朝张高秋点头,将门一关,屋外即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卯日偷瞄着赋长书的神色,见他似乎司空见惯,忍不住觉得他可怜。少年不愿和赋长书道歉,但也不想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理取闹。
他主动丢给赋长书一张帕子:“擦一擦你身上的水。”
赋长书接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开始擦拭外袍的雨水。
三人谁都不肯开口说话,只能干等着谢飞光与士兵们处理刺客,大约一个时辰后,屋外嘶喊声小了。
谢飞光拎着剑推开门。
榜首剑上滴血,快速道:“恐怕我们的行踪已暴露,眼下有三种办法。一,我们一起乘船离开,不分船,我便不会分心担忧你们几人,不过目标更大,若是再出现船毁之事,太不保险。二、我们分船走。我带着赋长书先乘船离开,有我在,他们不会怀疑赋长书的身份,以尘与张高秋的船也许会更加安全。”
“第三种办法也是分船走,不过需将人员调动,并且十分危险。我会选人扮做赋长书的模样,随我先登船离开。以尘则陪着颖川公子在三日后再出发。”
谢飞光道:“这个办法看起来很好,但要是有人发现被骗,就会全力围堵以尘与颖川公子的船。我不推荐。”
后面两种办法纯粹是在豪赌。
众人选择投票决定。张高秋与谢飞光选择了第二种,卯日选择了第三种。
赋长书没有参与,但架不住卯日会哄张高秋,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把担忧他安全才选第二种办法的张高秋唬弄过去,最后跟着他选了第三种办法。
“巴王宫深处有一间密室,你与赋长书暂时搬到里面去住。三日后,若是安全,会有人来敲门,接你们离开。敲门暗号是三短一长。”
榜首第一次有些犹豫:“只要三日,以尘,尽可能不要打架。”
卯日点头:“二哥放心,我一定和长书弟弟好生相处!”
他越这样说,谢飞光眉头皱得越深,总觉得不安稳。但现场太过混乱,他只能先派人把两人送进密室,再把外面简单处理一下。
那密室在巴王宫最深处,是高崖向内凿出来的屋子,需要从一间正室的书柜后绕进去,卯日与赋长书一前一后走进深处。
赋长书点燃油灯。
卯日在密室内转悠,瞧见有一方狭窄的洞口,从洞口望出去,隐约能看见湘妃山峡起伏的山势。
他猫着腰望了半天,直到赋长书把洞里的油灯全部点亮,卯日才发现身侧不远处有一个棋盘。
不是寻常的围棋,而是一种名为直棋的凡间游戏,棋盘上没有棋子。
他瞧着新奇,索性坐在棋盘边,让赋长书陪他玩一把。
赋长书:“断手也玩?”
卯日不以为意:“你断腿还和我打架呢。”
两人坐在棋盘前时,便有士兵将三日需要吃的东西与用品全部搬运进来,那些干粮中赫然放着红柑橘。
赋长书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
卯日便抓了一个柑橘边吃,边用橘瓣皮撕成小块做棋子,赋长书则用橘皮白面做棋子。
两人下了小半晌,卯日赢了。
少年手里叼着橘瓣,甜得眯起眼,拉着赋长书再下一次。
“这次,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赋长书哼了一声,果不其然,第二把赢了。
卯日眯起眼审视他:“你作弊?”
赋长书冷笑一声:“和你下棋需要作弊?”
少年不信邪,指骨敲着棋盘,扬了一下下巴:“手伸出来,我看看你有没有藏棋子。”
赋长书并不理会,作势就要离开棋盘。
卯日拽住他的袖子:“你心虚。”
“呵。”
赋长书斜睨他,那张带着伤的脸露出讥讽的神色,瞧得卯日觉得自己真该赏他一巴掌或者一拳头。
换作是别人,少年可能想着法哄骗一下对方,让人心甘情愿伸出手给他瞧一瞧,但对上赋长书,卯日只有一个策略。
胡搅蛮缠。
“弟弟,给我看看呀,我还会看手相呢,来来,手掌递给我,哥哥给你算算。”
赋长书会信他半个字才有鬼,望着他没动,卯日啧了一声,手撑在棋桌上,爬过去,抓住他的右手。
赋长书眼皮一跳:“松开。”
卯日没理他,抓着那只手揉了把,混不吝地说:“还挺滑?”
赋长书咬牙:“春以尘,如此行事,小心哪日走路上叫人背后套上麻袋揍一顿。”
卯日原本就是恶心一下他,闻言浑身舒服,抓着赋长书的手紧紧不放,笑吟吟地回:“承我们长书弟弟吉言,下次大哥做了混账事,就报你赋长书的名号,必定让你名动丰京。”
他的目光落到赋长书的手掌上,轻轻嚯了一声,这一看倒是让卯日不满地皱起眉。
还挺好看的手,赋长书的那只手五指修长,瘦削有力,虎口有一层薄茧,摸上去却不粗糙、干燥,他又翻过来看手背,上面青筋微微明显,要是用力,估计会全部凸起。
卯日抓着赋长书的手看了好一阵,才发现赋长书的手比他的手大了一圈。
打架造成伤害的面积也会更大。
卯日忍不住心想,这小子果然作弊。
“那只手也递给我。”
赋长书不堪受辱,还是不肯伸手,卯日直接站起身,从棋盘上跨过去,盘腿坐在他身后:“别小气扒拉的,又不是女儿家的柔荑摸都不能摸,反正都看了一只了,左手也让我看看呀,快点呀,弟弟。听话一点。乖啊。”
卯日眯着眼:“你还委屈上了,行行行,大哥的手也给你看一眼。”
他将好的那只手探到赋长书眼前胡乱一晃,袖口的花纹在面前飘了一圈,倏然收了回去。
赋长书只能看见一片白从眼前滑过,自己的左手便被卯日捉住了。他的右手陡然攥紧,眼中迸发出寒光。
少年却没有察觉,只是意外发现赋长书左手上戴着黑色的半指手套,于是伸出细白的手指沿着手套边缘探进去,捏住轻薄的手套慢慢褪下来。
他惊奇地挑起眉。
赋长书盯着他。
卯日瞧着他的食指,又抬起头,撞进赋长书阴沉的双眼中,他察觉到对方隐忍的杀意与莫名其妙的痛苦之意。
两人对视了几息,少年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嘀咕道。
“不就多了一根指骨么,我就说打人怎么这么疼。”
他拨弄了一下棋子,“好吧,算你没作弊,哥哥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尽管开口。”
赋长书直接道:“在你下船前,不许开口和我说话。”
“不是?”
“就知道你做不到。”赋长书重新戴上手套,“我们丰京大少爷,惯会逞口舌之能,却对自己说出的话做不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