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如漆点松花(21)

2025-08-27 评论

  “是你啊……”

  春以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月万松在牢中上吊,被我救下了,我将她暂时留在偏室内,无人知晓。殿下,是谁要杀你?是李莫闲吗?”

  姬青翰身体发软,依靠着门几乎瘫在地上,春以尘只能全力将他抱在怀里。

  “嗯……是他,”姬青翰喘得厉害,抓着春以尘的官服,靠在他的肩上,有些昏昏欲睡,“丘……处机……何儒青咳咳……他们恨孤。”

  春以尘抱着他,仔细分辨他的话。

  屋外大雨滂沱,偶尔闪过的雷电如同打在两人头顶的鞭子。惊悚的电光下,雨夜有了短暂的视野,就在此时,木门与地面的缝隙之间,徒然出现一道黑影。

  春以尘的视线凝在那道黑影上,听着姬青翰断断续续的话,手往下移,摸出自己的银针。

  他咬住下唇,屏住呼吸,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刀刮过木门。

  撕拉的声音从门左边滑到右边。

  随后湮灭在雨声里。

  影子也随之消失。

  春以尘绷紧的神经缓慢放松,他的脊背弓下来,靠着姬青翰,两人在黑暗中相互依偎,像是两只湿漉漉的黑鸦。

  

 

第16章 鬼灯如漆(十六)

  喷洒在颈边的呼吸滚烫,春以尘摸了摸姬青翰的脸颊,察觉到他正在发热。

  姬青翰的喉咙里似含了一块碳,灼伤了他的嗓子,吐出的呼吸沉重又干燥。他的眼皮发涩,难以睁开,全身酥软无力,唯独被砸断的双腿钻心刻骨的疼。

  姬青翰双眉紧蹙,上半身微微蜷缩,他紧紧攥着春以尘的后背,手上青筋暴起,咬紧了下唇。

  “哈……”

  隔了片刻,他似乎从疼痛中苏醒过来,慢吞吞地打量过周围,双眼从空洞无神到聚焦,瞧清闪电白光下的那尊木刻。

  他的唇角渗出了一缕血。

  姬青翰手撑着地,直起身子,从春以尘怀里坐起来,嘴唇翕动,似乎默念着什么。

  春以尘凑近了一些,听见他沙哑着声音,气息微弱地喃喃自语。

  “孤咳咳……睡了多久了……”

  春以尘注视着他,觉得他突然来了精神,很像是。

  回光返照。

  他抿了一下唇:“不久的,殿下。”

  姬青翰的每次呼吸都显得很困难:“哈……降神宴……卯日神降了吗?”

  那降神大宴几乎成了尸山血海,满地倒着蛊毒发作的祭祀,一张张阴诡的面具在黑雨中讪笑、哭泣。

  春以尘不敢刺激他:“今日的日子不好,大雨影响了宴会……”

  姬青翰的目光中没有往日的半点神采,只有疲惫与阴郁,“回答孤,他有没有神降?”

  春以尘唯有沉默以对。

  不言等同于答案。

  太子爷似嘲笑一般,短促地哈了一声,又问:“那些中毒的人,还活着吗?咳咳,又有多少人死了,一个?十个?还是一百个,亦或是满城池……”

  大雷如千山崩塌。

  惨淡的白光下,春以尘窥见他仰起脸,白如纸的脸上挂着两行泪。

  太子爷哭的时候没有声响,春以尘不忍心拆穿他,只能偏过头。

  “回答孤,还有没有人活着?死了多少人啊?春以尘。”

  春以尘并不清楚。

  情况危急,他只能带姬青翰率先离开,至于那台上的其他人,他无力援助。

  “殿下,下官无能,暂时不清楚有多少人……”

  姬青翰身体摇晃,剧烈咳嗽起来,好似只剩下一副脆弱的骨架在支撑。

  “都死了?”他疑惑地问,又重复了一遍,唇齿都是血,“哦,都死了,原来是我做的好事。”

  他的唇角微微下撇,神色麻木地给自己定罪,“大周太子一意孤行,在白洛河堤边设下降神之宴,却引来血侯,屠杀全城人。都死了。宣王的好太子,姬如归的长子,混账的太子爷,干得好。”

  他模样狼狈,自言自语:“那孤……为何还活着?”

  “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去见宣王?”

  他沉默下来,目光中了无生机,似乎笼罩着阴霾。

  “孤想起来了,”姬青翰微微转过脸,望着木门,“我要,杀了李莫闲。”

  春以尘心神震撼,抬起头。

  姬青翰神色冷静,命令他:“去把那个木刻拿过来。”

  春以尘咬牙,从供桌上抱下木刻,姬青翰接了过来,也不在意木刻是何方神佛。

  只是当雷落下的时候,姬青翰便双手捧着木刻,用尽全身力气砸在地上。

  木刻四分五裂。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捡拾起每一块木块,细细摩挲着木块的边缘,检查木块是否拥有锋利的边缘或者尖锐的角。

  实话实说,以姬青翰现在的身体与精神,对上全盛时期的李莫闲,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砸的时候喘息得厉害,不得不依靠在春以尘身上。

  可春以尘仔细考虑一下,觉得两个人未必没有活路,于是也帮着他,在惊雷里砸木头,并把砸成条的木头放到姬青翰手边。

  一柱香后,姬青翰获得了一根小臂长的木棍,木棍有孩童手臂粗,顶端尖锐如刺。

  他道:“春以尘……咳咳。”

  “下官在的,殿下。”

  他把木棍丢进春以尘怀里。

  “你爬到房梁上,躲起来……不要出来。”

  春以尘一怔:“殿下,我可以帮你。”

  “我拖住李莫闲的时候,你就跑,不要回头。”姬青翰垂着脸,有些昏昏欲睡,“如果我死了,你不必管我。两个人,二对一,总要活下来一个……”

  姬青翰说,“上一次……你死的时候二十一,这一次,要活得更久。如果可以……也好替孤给那些因孤而死的人道个歉……”

  “如何可以……”

  他的声音逐渐低微下去,再不可闻。

  春以尘轻声喊了他一声:“殿下?”

  姬青翰没有回复。

  春以尘在黑暗中,抚上他的肩臂,又问:“长书?”

  也无人回答。

  “青翰?”

  什么回答都没有了。

  他的手指移到了姬青翰的鼻腔下。

  春以尘屏住呼吸。

  但外面却响起了轰然的倾塌声。

  春以尘手指哆嗦着,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回光返照的时间竟然这样短,上一秒还在同自己说话的人,竟然就这样没了呼吸。

  他的手指也开始发麻,慌乱地抓起木棍,又放下,曾经游刃有余验尸的人,竟然蠢笨得再一次去探对方的鼻息。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炽热的呼吸,随着大雨一并消失。

  屋内变得又湿又冷。

  春以尘握着那根木棍呆若木鸡。

  木门被砸开,他扭过头,见到漆黑的雨幕下,李莫闲提着刀站在门框里。

  方寸天地间,他好似一尊煞神。

  “找到了。”

  春以尘站起身,挡在姬青翰身前,同他对峙。

  “李、”春以尘开口时,声音还有些颤抖,但他深呼一口气,握紧木棍,另一只手藏在袖子下,指缝间的银针也伸了出来,他重新开口,目光锋锐,语调镇定,“李莫闲,又见面了。”

  李莫闲目光刮过他的面颊,又往下滑,落到姬青翰身上:“是你,”他一指姬青翰,“今日我心情好,只要他的命,可以放了你。”

  李莫闲以为姬青翰还活着。

  春以尘敏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信息有误差,他站直身体,用衣袍将坐在地上的姬青翰整个人遮蔽,格挡住李莫闲窥视的目光,摇了摇头。

  “春某毕竟是吏部封的县令,”春以尘半分不惧,“就算是七品芝麻官,也该护着天下子民。”

  “呵呵。”李莫闲迈进屋中,嗅着腐朽的味道与浓重的血腥味,他像一头猎犬垂头,望见春以尘身后蔓延开的血迹,似笑非笑,“你身后的人可是当今太子。若他不死,你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心情好,想起你曾护过他,便提拔你一二。心情不好,选个罪名,将你推出去斩首。兔死狐悲,你连叫的权利都没有,还想做百姓的衣食父母,护着天下子民?你是大善人么,春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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