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翰不予回答,只是手指爬过他的鼻梁,插进他的口中,用拇指与无名指上下抵着卯日的唇瓣,两指衔住软舌,堵住了他的话。他气得一口咬在卯日的侧颈上,因为有些用力,卯日缩着肩下意识想离开,但又被姬青翰按在腹部的手牢牢困住。
他捕获了一只蝴蝶,可没有闲心将它养在满园的春色中,而是将蝴蝶攥在掌中,用指骨摧折了它的羽翼。
姬青翰对他并不怜惜。
卯日也不在乎他的怜爱。
他只是要一个有趣的人,能让他皱起艳霞般的长眉,在了无生机的鬼域中感受到活人般的灭鼎快意。意乱情迷也好、逢场作戏也好,他笑。他哭。他喘。当汗液随着颈项线条流淌,他获得的自由与愉悦将会攀上高峰。
这是,唯独做艳鬼才能获得的嘉奖。
屋内只有低低浅浅的呼吸声。
姬青翰额上有些薄汗,望着眼角绯红的卯日掀不起一丝波澜,他在卯日的礼服上将手擦干净。
太子爷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听上去似乎是称赞,又似乎是讥讽。
“做得好。孤的命令你都听从了。不过,孤竟然不知道艳鬼也会因为这种事哭。”
卯日坦白道:“太舒服了,弟弟要是身子能行,我也能让你爽到。”
他垂下头,亲在姬青翰的眼睑上,温声诱哄。
“再来一次,青翰。我把自己交给你。”
姬青翰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他的眉尾,他发现卯日的泪光将眼尾的青黛痕迹洇开了,现在似是一洼春水荡漾。姬青翰胸中烦闷与不爽就淡了下去,他扫了一眼对方嫣红的唇,移开视线,隔了片刻才道。
“将衣服脱了,去榻上。”
晚霞的余温从窗外消失的时候,他抱着卯日坐在榻上。
艳鬼感受不到从温暖黄昏走向寒凉末夜的变化,唯有姬青翰拢着他瘦削但肌理紧实的身驱,交换了一个尚有温度的吻。
屋内没有点灯,两人都没有提。
两道影子在朦胧的月色下缠绵,直到弦月爬上窗户顶端,卯日才抱着他的脑袋,颤抖着身躯,惊叫了一声。
到最后,他竟然没能听从太子爷的命令。
***
翌日,姬青翰得到一个坏消息。
楼征一直没有苏醒。不光是他,春城中凡是被血吸虫蛊种过的祭祀都没能醒来,万幸的是,他们也没有命丧黄泉。
城中大夫轮番把过脉,就连姬青翰不屑一顾的行僧与灵巫都被请来看过患者,结果全都无功而返。
姬青翰不得已让卯日去救治楼征,却见巫礼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礼服,抱着二弦花琴悠闲地走进里屋,他坐在一侧,见卯日神色认真地弹拨着琴弦,音色倒还悦耳,可怎么都不像是在救人。
一曲终了,月万松摇着说:“楼征没醒。”
姬青翰耐着性子问:“巫礼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卯日对太子爷昨夜的服侍十分满意,心情愉快地回答他:“给病人弹曲。”
两人无言地对视片刻。
卯日终于认真回答他:“他们性命无忧。但血吸虫蛊毕竟是凶蛊,血吸虫虽然剔除了,可余毒还残留在体内,所以一时间难以清醒。我需要一些药材制作生金雪魄丹,拔除他们身体里的余毒。”
姬青翰便命月万松取来纸笔,让卯日写药方。卯日写完药方顺手递到姬青翰怀中,用笔杆指着其中几味药草。
“这几味药草较为珍稀,需麻烦弟弟你派人去丰京取来。”他又凑近一些,身上的冷香便渡到了姬青翰身上,“其余药材并不难得,唯独无衣草生长在越一代。好在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人专门种植这种草药,不过那人为人古怪,向他讨要一批无衣草恐怕要费些心思。”
他顿了一下,“就是我死了三十年了,我也不清楚他是否还活在世上。”
姬青翰淡然道:“派人前往一查便知。”
卯日触了一下姬青翰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好巧不巧,他古怪之一便是需要求药的人亲自登门。”
第26章 玲珑书客(三)
“那万一求药的人正是病人本人,比如楼征这般昏迷不醒怎么办?”月万松觉得不妥。
卯日道:“那就只能提前找几位信得过的亲眷知会一声,等他昏过去后将人抬到百雀堂门前。否则只能就地等死。”
月万松惊诧地睁大眼。
倒是姬青翰勾起唇角:“他叫什么?”
“阮红山。百色寨的人。”
百色距离春城大约四百里,往返至少需要一月,他们不能将楼征独自留在城中,姬青翰便让徐忝准备了三辆马车,准备在第三日清晨出发。
日出东方,天光蒙蒙。
春城的田地里已经有了不少百姓干活,城门口的残骸早已被清除,祭司们正在重新搭建大宴的祭坛。
三两马车停在河堤边。
徐忝将姬青翰腿推上马车,担忧地问:“大人,您真的不在春城多休养一段时日吗?”
陆丰也道:“是啊,大人!要不您等沐统领回来护送您去?百色地势偏僻,又临近越,消息传递缓慢,若真有事,下官们也不能及时增援!”
徐忝犹豫了片刻,又问:“大人,下官还有一事想问。春大人何时被调到丰京去的?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姬青翰偏过头:“孤将他调走的。当时情况紧急,孤让他不必告诉你们。日后他会留在孤的身边辅佐孤。孤不会亏待他,你们不必担忧。”
徐忝与陆丰因为寻不到春以尘几日没有睡好觉,现在听太子爷亲口说提携了春以尘,连忙松了一口气。
月万松歉意地望着两人,她从卯日那里知道春以尘身死,但在太子爷面前,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两人。
“万松会代各位护好大人的。”
徐忝嗯了一声,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月小姐,你的孩子,我与陆丰替你照看着,等丰京来人接她,我们会传书给你的。”
他小声道:“大人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月小姐一定要好好把握。我们不能陪伴大人一道去百色,劳你千万要保护好大人!大人有时候脾气大,但其实心肠软,你别忤逆他。以及,照顾好你自己。”
徐忝眨了一下眼,觉得自己提醒得还不够直接,于是坦言道,“月小姐,其实我也看不惯打女人的窝囊废,知道你的事后,那日的遗骸我们都没收拾,正巧李莫闲将遗骸毁了一部分,我们便把剩下的扬了。是以我和春大人的个人名义做的,你不用担心。春大人将所有细节都记载在验尸格目中,万无一失。买凶杀人按律当斩,但我们都认为你情有可原,也可以从轻发落。”
他藏在官服下的手暗暗指了一下姬青翰。
“这不光是我们的想法,还是那位大人的。所以你这次去百色,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不如大胆一试。”
月万松心中五味陈杂,告别两人后来到姬青翰的车辆前,却听姬青翰压低声音问车外的月万松:“卯日呢?”
月万松收拾好心情,左右寻找了一下,回答他:“大人,公子站在一匹白马前不肯动。”
姬青翰掀起车帘,望见卯日果真站在马匹前不肯移动。他同月万松道:“你的马车是第三辆。上车前将卯日叫过来。”
卯日回来时神色之间竟然有些委屈:“弟弟,我想骑马,于是同它商量别摔我下来,它不肯。”
姬青翰盯着那张脸,发现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太子爷不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道鬼魂竟然想要骑马,甚至还因为会被摔下马在和马匹“商量”。
他静默片刻,朝卯日招手。
卯日没动,倒是他身边的白马识趣地走过去,马脖子上的铜铃声声,马尾撩起卯日的袖袍。
卯日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马,直到马匹停在姬青翰的马车前,月万松打开了车厢门,姬青翰便伸手拍了拍马匹,俯下身在白马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咳嗽一声,同卯日说:“过来。”
巫礼施施然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