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师叔,掌门一脸不熟,多半是小师叔的朋友。
怎么小师叔修了无情道之后,结交的朋友都这么冷了。
这么明显的视线,似星河不会感觉不到,但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其后果是,小弟子看得越发肆无忌惮。
往山上去一路碎石变多,他一边提醒客人看路,一边琢磨。
这人和小师叔你追我赶到的山门,互相之间一副不太热络又有点事情的样子。说起来,小师叔对他也格外冷,就像是故意——
“砰”地一声,扭着脖子的小弟子踩到颗石子,脚下一滑,啪唧撞在了树上。
树上立马噼里啪啦掉下一堆果子,不避不闪,也全砸在他头上。
似星河停在一丈以外,皱起眉头,对天衍宗上下的愚蠢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小弟子回过神,一手捂脸,一手揉头,忙不迭道歉。
小师叔的朋友居高临下看着他,树荫在脸上投下阴影,一脸恨乌及屋。
小弟子的手一顿。
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
“到、到了,那就是了。”
他伸手往前胡乱一指,捂着脸一溜烟跑了。
似星河凉凉一句嘲讽堵在胸口,觉得没必要和傻子计较。
他不知道,离去的小弟子两眼放光。
指缝里,是捂不住的惊世骇俗。
天啦,这位难道是小师叔斩断的情缘,现在找上门来了!
。
燕岂名议完事回来,就在洞府前撞见一只面色不佳的似星河。
他下意识一惊,似星河凉凉看过来:“你把我忘了?”
差点让燕岂名本能地摸鼻子胡扯。
好在他理智尚在,看了眼似星河,掐着冷淡的嗓音:“魔尊言重,怎会,不过是有事耽搁。”
似星河冷哼一声,转身迈步而去。
燕岂名的洞府在山崖边,往下俯瞰就是城里景象,边上一棵歪脖子树,方便他闲了躺上去吹风。
除此之外,门口是无遮无挡,一干二净。
似星河倒是个讲礼的魔,他没回来时,能耐性在外面等着。
燕岂名也跟上去。
走了两步,刚转过弯,没等洞府的门映入眼帘,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
似星河是打算住他这了?
他布置得舒舒服服的地方,往里那么一窝,一会谁还能认出来自己是个冷峻剑修?
燕岂名瞬间停住脚步,似星河皱眉看过来:“又怎么了?”
燕岂名高深莫测:“失礼,竟将魔尊大人引错了方向。”
似星河看一眼山崖,卷了卷唇角:“怎么,你住下面?”
燕岂名:“……”
死孩子,这让人怎么接。
索性直接忽略过去,依旧冷淡着声音,不卑不亢:
“这是我平日练剑的地方,条件粗陋,只是住惯了,差点忘记还有别的住所。魔尊大人借住,自然不能委屈在此。”
似星河定定看过来一眼。
燕岂名淡定地让他看。
“走吧。”
似星河像是信了,没再说话,一马当先地走到了前面。
于是燕岂名就把他带到了一排小竹屋旁边——师兄练剑的地方。
接下来通知师兄去他那里练剑。
一排小竹屋,真就是一排用粗劣砍制的毛竹搭起来的房子,周围长期被剑气涤荡,寸草不生。
“这里清雅一点。”
燕岂名无辜道。
似星河视线从被剑气砍得乱七八糟的竹林边扫过,落到门前斑痕累累的试剑石,面色阴沉下来。
怎么了?你还真对清雅有追求?
燕岂名心里嘀咕,一边推开左边的门:“魔尊大人就住这里吧,我在隔壁。”
困了,溜了。
他嘴上说着有事尽可以找他,开门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隔壁房门一开,腿已经迈了进去。
门阖到一半,横里却伸出一只手。
似星河扶着门,突然问他:“燕仙君,自今日回来,怎么还没见过你的剑。”
燕岂名:“……”
日上三竿,正是睡回笼觉的时候,硕大一个日头挂在天上,把似星河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他抓着门框的手分毫不让,眼神死盯着燕岂名,甚至有几分阴郁。
燕岂名忍不住腹诽,今日没见怎了,昨天也不该让你看见。
冷脸胡诌:“昨日消耗太过,放在丹田里蕴养了。”
似星河脸色立马一变:“消耗太过?”
燕岂名还没觉得怎么,似星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是不是伤了根本?”
燕岂名:“???”
手上的力道重得吓人,勉强提醒起他来。
——小崽子现在的怀疑对象不是他,而是剑。
该死,也别怀疑他的剑啊!
燕岂名甩开手,退后一步,警惕地拉开距离:“魔尊怕是不知道,对剑修而言,本命剑极为珍贵,也极为亲密。
“多谢魔尊的关心,但我的本命剑,自己自会看顾好。”
你不要对别人的本命剑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啊!
像是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似星河脸上一瞬间闪过扭曲的激愤,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嗜血的戾气。
刀锋般的狠绝被某种桎梏硬生生按回胸腔。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抿紧嘴唇,狠狠甩上了门。
“啪——”
门扉在燕岂名面前闭紧,他悄悄松了口气。
转过身挠挠脸,嘴角忍不住翘起一点。
你别说,小崽子好像还是挺关心他的嘛。
。
该死!
该死!
似星河眼底烧得通红,背立在门口,空荡的竹屋低矮,让他心口肆虐的杀意无处安置。
小窗外面映着竹林风光,光秃一片,是剑痕的影子。
似星河分辨不清怒火从何而来。
就像他分辨不清燕岂名和他的剑。
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混乱的气息搅和在一处,每时每刻挑动着他的神经。
似星河抬起手,掌间停留的触感,是青年的气息。
抬眼望去,窗外竹林,是青年留下的剑痕。
那一瞬间他起了杀意,是因为剑,但下一息的他,对着那张脸又无法继续。
——明明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自己好像在上面捉住了一丝臆想出来的活气。
就那一丝,足以将他击溃。
似星河苍白着嘴唇,捂住胸口,灵气催动到极致,刻在胸腔上道侣契毫无反应。
一墙之隔,不管是剑,还是人,都没给他任何反应。
典籍记载,契约相通之人,会在彼此身上留下属于对方的印记。
他不要命似地将灵气刻入,直到钻心裂肺地疼。
但清寒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似星河红着眼,突然感觉到了恨。
恨得有些喘不上气。
。
整个白天,燕岂名窝着没再出门。
隔壁听着也挺安静的,倒没什么动静。
他从空间芥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堆从师兄那打劫来的天材地宝,多数是对神魂和血脉根基有好处的。
今天和小崽子说仙盟四散有缘故,也不是胡说。
之前的问仙帖里隐了一道信息未提,上十二仙门中,失窃的不止是凌云城,还有天机阁,或者说最重要的,就是天机阁。
因为他们遗失了一个伪神器——山河盘。
能定位天下灵脉,自然包括各宗各派的位置。
仙盟一堆老头怕得要死,生怕自己藏得神龙不见首尾的宗门被魔修找上门去,所以才打算先下手为强,联手把魔修端掉。
结果被似星河的鸦羽大军吓到,谁也不好意思承认,聚在一块又打不过,还互相猜忌,担心比别人跑得慢点被视作挑衅,只好一个赛一个快地滚回家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宗门现在就被掌握着山河盘的魔尊捏在手里。
燕岂名一边把灵材灵药分门别类,一边觉得确实怪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