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了,那老头在山下就没留守卫,更进一步说,在河边捡到两个人不是一样地用!
燕岂名:“……”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懒得下山,准备让人抬下去,但至少是个担板不是根木棍。
视线上飘,强词夺理:“逼则反兵,走则减势。送上门的白白惹人嫌疑,非要一番曲折,让他们以为是自己找出来的,才最能取信,魔尊大人不是最懂这个道理?”
似星河嗤之以鼻:“呵。”
燕岂名取得了胜利,不和文盲一般见识。
一群人在山上绕了一大圈,等捉住人已经过了晌午,秋日里的日头越来越短,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天色已沉沉近暮。
等路过村口,燕岂名一使坏,捏了个咒,想办法让其中一个人闹起肚子。
他哎哟哎哟叫着要去茅房,其他人只得跟着停下。
为首的皱眉:“晦气,你快去快回,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他们要赶在月亮升起之前,把祭品丢进去。
倒霉蛋一脸苦相,捂着肚子走了,燕岂名趁机神识离体,探向祠堂方向。
“我去去就回。”他传音。
似星河原本不耐烦地被丢在地上,按捺情绪不把人杀光已经够烦了。
“有事叫我。”燕岂名走了。
熟悉的气息再度从似星河身边擦过,神识上的气息凡人很难捕捉,一瞬间却好像比先前感受过的都浓烈。
似星河眉毛动了动,突然心头一颤。
等一下。
没了燕岂名在耳边叽叽喳喳,他的脑子好像都变清楚了。山上那席话,当时没引起他的反应,现在却猛地闪回——
送上门的白白惹人嫌疑,非要一番曲折,让他们以为是自己找出来的,才最能取信。
似星河握着手中清寒剑,感受着一模一样的气息,脸色一肃。
从第一天见到燕岂名把他认作清寒,几次探寻,到现在死死认定清寒是他的本命剑。
燕岂名从未主动提起自己剑的名字,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一听殃渡打听来的清寒二字,就立即离了天衍宗。
殃渡在结界外,想必已经送典籍回了凌云城,如果证实那枚玉简无异,确实编号唯一,不是伪造,他最后一点疑惑也会打消,不会再怀疑燕岂名引自己怀疑剑灵化形。
——但燕岂名,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有时说话漏出来那隐隐的熟悉感,他对自己那种……分明一直存在却极力否认的吸引,难道真的毫无破绽?
而且,什么叫做,魔尊大人不是最懂这个道理?燕岂名从没见过他耍过这样的手腕才对。
似星河猛地睁开眼,眼里写满骇色。
这边,燕岂名刚摸到祠堂的门,突破屏障进去溜了一圈。
果然和刘青说的一样,满堂牌位。
黑黝黝的木头毫无光泽,上面刻着燕岂名之前见过的图案,波浪盘绕,中间一只细竖兽瞳,仔细一看,又似乎有点不一样。
牌位左右两边的沿上,也确实盘织着铁柱画过的那种花纹,萦着点细蒙蒙的黑雾,看不太清,乍一看像两条下垂的锁链。
燕岂名凑上前去,正要细看——
留下的那抹神识却突然预警,燕岂名心头一凛。
小崽子出事了!
他立马回撤。
。
看着挺好的啊。
“你真没事?”燕岂名狐疑。
方才分明是情绪剧烈波动,好险神魂不稳的程度。
别说凡人的状态怎么能做到这样,就是修士也很难装出来。
似星河淡定:“无事。”
隔着牵音决传来的声音低沉微冷,确实没什么异常,只除了有些沙哑。
冻感冒了?
燕岂名看看冰冷带着尘灰的地,头一次对让人把魔尊大人当猪抬升起内疚之情。
——他只内疚了一小会,又来了两个人,抬着两张草席过来。
为首的看一眼天:“时辰不早了,不能再等了。你们,你们……”
他指挥着新来的人把草席铺开,将燕岂名和似星河卷进去。
燕岂名:真是抱歉,现在是卷猪肉了。
令人惊奇的是,被这帮子村夫一番折腾,似星河居然没把火撒到他身上,对他冷嘲热讽。
燕岂名小小反思,觉得这种犯贱的心态很不健康。
于是,他主动出击,先嘲讽似星河:“魔尊大人,怎么哑巴了?难道是怕水?”
似星河:“……”
在草席里闭闭眼睛,他怎么会觉得这个人性情冷峻。
牵音决那边还在等他回话,似星河摸摸清寒,心里有了主意。
他之前错在过于冒进。
若燕岂名真的才是清寒,那些布局都是他做的,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不愿相认,自己越是表现出怀疑,他只会加倍谨慎。
似星河冷声冷气,嘲讽回去:
“我一向话少,倒是燕仙君,怎么今天话这么多,是灵气突然回去,冲坏了脑子?”
燕岂名:“……”
他真是多余找骂。
第30章
草席被人捆好,继续抬着走,不一会,湿气渐重。
又走了几步,水声哗啦,到河边了。
“好了,停。”
为首的声音隔着草席嗡嗡,燕岂名被人扔在地上,旁边的似星河跟着哐啷一声。
燕岂名纳闷,小崽子的狗脾气也是好起来了,除了方才回他一嘴,居然就闭目养神,真不吱声了。
他总疑心自己离开那会出了什么事。
岸边,几个村民把祭品放在一边,在准备祭礼的东西。
八仙桌上的案炉里插上香,红绳绑着黄符,三盅米酒一字排开。
都归置完,天色更晚了,里正带着剩下那伙人还在山里,不见下来。
六七个村民里,有人率先目露焦色:“这可怎么办,要是误了时辰,蛟老爷发起火来,里正又不在,谁遭得住啊!”
为首那人闻言一喜,却故作为难:“是啊,要是以为我们供奉不尽心,不会把我们都卷下去吧。”
他这话说得吓人,一下把祭祀者置换到了祭品上。
原本还只是着急的几个村民们,听了这话,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金线溪叫做溪,水势却不小,压在渐暗暮色下像一条涌动的猛兽,好像有无数的爪牙和眼睛。
很快有人一跺脚:“正哥,你跟着里正行了几次祭礼,对这流程比我们熟,要不这次你来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是啊是啊,正哥。”
不等叫正哥的推辞,周围人一呼百应,瞬间成了众意。
眼看太阳已经落到山后头,再有一会月亮都要出来了。正哥为难地叹了口气,咬牙点头:“那行,为了弟兄们,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他正色上前,掩住一丝贪婪成真的窃喜。
里正那老头活得也够久了,整天说些蛟老爷标记的收买人心,实际上有什么好处不是往自己身上捞。
他盯着眼前的金线溪,眼前涌现出众星捧月的好日子,好像自己被蛟老爷青睐已经成了现实。
仙家本领,谁不动心!
燕岂名裹在草席里,脚一翘一翘,免费听了场黄袍加身的好戏。
似星河传音:“烦死了。”
燕岂名点头赞同,确实有点磨叽,怎么还不把他们扔下去。
日落西山,河水卷着水花向前奔流,乍看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一群人按次序站好,由人将两个祭品抬起,上首正哥摆出一副肃正派头,恭恭敬敬,学着里正之前的样子焚香磕头。
他上了三圈香,又烧了几道符,金线溪里还是没动静。
等了一会,他眼神慌了几分,开始念念有词,诚意献祭,请蛟老爷快快现身。
别说他急,后面人也泛起了嘀咕。
祭品燕岂名:这蛟还来不来啊,难道正哥不行,还得去山里把里正抓回来?
就在这时,水里突然掀起巨浪,河面汹涌,村民惊骇出声,猛地反应过来:“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