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明白,叶眠就被萧厉拽回了怀里:“看什么呢?”
叶眠不受控制地坐回萧厉腿上,他轻轻拽了拽萧厉的袖口,用气声说:“怎么会有道士呀?”
萧厉学着叶眠的样子,也用气声说:“张天一是朕请的国师,不会伤害你,放心。”
虽说叶眠已经醒了,看起来也并没什么大碍,但萧厉还记得含羞草掉下来的那片叶子,心里终归是不踏实。
他转出屏风,摆手把跪在外面的张天师叫进来。
张天一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到床上的叶眠,顿时吓了一哆嗦。
这不是那只精怪吗?几个月不见居然都封昭卿了?
狐媚子,简直是狐媚子!
叶眠抱着被子往床脚缩,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我没事的,你让他出去吧。”
“闭嘴。”
萧厉瞪了叶眠一眼,难得好声好气地朝张天师解释:“叶卿的身份你也知道,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张天师一脸谄笑:“臣明白,叶昭卿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举世无双的精灵,必能保佑皇上万寿无疆,景朝国祚绵长。臣在此恭喜皇上了。”
缩在被子里的叶眠都蒙了。
保佑什么?那不是麒麟才有的本事吗?
他只是一株含羞草啊。
除了能让人睡得好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萧厉却很满意张天师的说辞:“昨天晚上,叶卿帮朕挡了一箭,掉了一片叶子,还望天师帮朕看看,有没有妨碍?”
张天师手一抖,浮尘差点掉地上。
叶子?
这个昭卿居然不是只狐妖么?
植物化成的精怪不最是清心寡欲,平日里只躲在山谷吹风饮露,怎么也干起狐媚惑主的勾当来了。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张天师哆哆嗦嗦走到床边跪下,像御医号脉般小心翼翼地把三根手指搭在叶眠的寸关尺上。
下一刻,张天师只感觉面前精怪的经脉里涌过一股汹涌而神秘的力量,像是暴风雨前乌黑的天空,看似平静,却暗藏着能掀起狂风暴雨的巨大能量。
压抑,威严,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
这绝不是一只还没成妖的精怪能有的妖力,反倒是很像万岁身上的龙气。
张天师手指覆在叶眠腕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只妖孽是吸了万岁多少龙气,才会连经脉里游走的妖力都染上了万岁的气息。
君不见商朝是怎么被狐狸精霍霍地亡了朝。无量天尊,三清老祖,太平盛世居然出了此等狐媚妖孽,恐怕景朝也要完蛋啊!
他还是赶紧告老还乡,回茅山上躲着去吧。
华山派掌门崔春阳之前总看不惯他们茅山,他受封天师之后没少排揎他,正好趁这次机会推荐那个酸老道入朝,让他也享受享受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张天师脸色变幻,看得萧厉一阵心急:“你又不是大夫,装模作样诊什么脉!叶卿到底有没有事?”
张天一被萧厉一嗓子吼得回了神,慌忙从收回手:“回皇上,昭卿乃是祥瑞化身,自然与常人不同,就算是挡了弓箭,身体也并无大碍。”
叶眠一边用帕子擦张天师刚刚碰过的手腕,一边得意洋洋地冲萧厉眨眨眼睛:“我就说没事吧?”
萧厉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你给朕闭嘴。”
叶眠皱皱鼻子,不情不愿缩回被子里。
萧厉转向张天一,声音低沉而缓慢:“国师,你能确定,昭卿确实无碍?”
张天师被那道凌厉的眼神看得头上瞬间冒了汗。
做了好几年天师,张天一非常明白,万岁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叶昭卿日后出了什么事,他的脑袋,甚至茅山上上下下几千人的性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原本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张天一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说出了他原本没打算说的话:“昭卿身体确实无碍,不过有一事,可能需要昭卿稍加注意。”
叶眠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探出来:“我真的没事,你这个老道不要胡说八道!”
“臣知道,但是昭卿的道体终归是掉了一片叶子,对人形多少有些妨碍,比如昭卿的……青丝。”
张天一说完这句话,就立刻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青丝?”叶眠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青丝是头发的意思。
他的头发怎么不是好好的吗?
叶眠伸手摸了摸脑袋,忽然发现后脑勺有一小片地方滑溜溜的,手感不对劲。
“皇上,头发,我的头发没了!”叶眠急得直拽萧厉的袖子,“铜镜,铜镜给我,要两个。”
外面伺候的小太监慌忙捧过拿过一大一小两个铜镜,小的递给叶眠,大的就立在床前。
叶眠把小的举到脑袋后面,大铜镜瞬间反射出他后脑勺地样子。
茂密的头发中,突兀地露出了一小块光秃秃的头皮。
这也太丑了!
而且还被道士看到了!
叶眠脸红得发烫,猛地捂住脑袋,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大号的蚕宝宝。
萧厉拍了拍被子卷;“出来,闷着怎么办?”
被子卷只是轻轻动了动,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一声:“不要,你让天师先出去。”
萧厉严重闪过几分了然。
他的眠眠这是害羞了呢。
萧厉使个眼色,张天一就乖乖跟着他转出了屏风。
“叶卿的情况,天师可有办法?”
张天一在心里轻哼一声。
还用他想办法?那个草本的狐媚子不是已经在可劲儿吸龙气了吗?
但面上依旧低垂眉眼,恭敬回话:“昭卿本体落了一片叶子,因而化形才会出现瑕疵,并无大碍,等昭卿把掉落的叶子修炼回来,青丝自然就长回来了。”
“这便好。叶卿身份特殊,今日之事,还望天师莫要外传。”
景帝的声音并不大,语速更是可以称得上和缓,但张天一却硬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自古以来,知道皇家秘密的人,都活不长啊。
这个天师是一天都当不了了,赶紧写辞呈!
*
“张天师走了,这回可以出来了吧。”
萧厉含着笑转回屏风,却发现原本鼓囊囊的被子卷像放了气一样瘪下去。
他皱皱眉,目光在寝室扫了一圈,就看到床脚的缝隙处,突兀地出现了一抹绿色。
“叶眠?”萧厉凑过去唤了一声。
含羞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若一株没开灵智的小草。
萧厉脸上露出一分了然的微笑,施施然坐回床上:“苏承恩。”
“奴才在。”苏公公慌忙从帐外小跑着走进来。
“朕记得去年暹罗进贡了一批假发,还放在库房?”
“回皇上的话,确实有一批。”
“着人清点一下,待朕回銮,赏给朝臣。”
“奴才遵旨。”
苏承恩刚出去,某棵含羞草就立不住了,倒腾着根须一蹦一跳顺着床腿爬上来,试探着伸出一片叶子,乖巧地蹭了蹭萧厉的指尖。
景帝眉眼含笑,却故意道:“哪里来的野草,都长到朕的榻上来了,殿中省的奴才着实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