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谌看着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房间,本该感觉温馨又幸福,然而心里却空落落的,心脏好像破开了一个大洞,凉风往这个口子里呼呼地灌,灌得他心脏疼,到处都疼。
他沉默地打开了冰箱,取出了一瓶酒,猛灌下了一口,辛辣的酒顺着喉咙往下流,辣得他眼里都有点闪烁的碎芒了。
易谌垂眸看着瓶里碧绿的酒水,莫名又想起了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看了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声,自言自语:“我现在怎么做什么都能想到你啊——”
酒瓶子散落了一地。
借着酒劲,他总算有点困意了。窗帘被拉得紧紧的,屋里也没开灯,显得极其暗,待在这样的幻境里十分容易滋生阴暗的情绪。
他躺在床上属于自己那一边的位置,衣柜里属于黎珞言的衣服被他铺在了床上,似乎这样就能伪装成黎珞言还躺在他身边的模样。
他紧紧抱着黎珞言的枕头,嗅闻着对方的味道,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灯被打开,易谌撑着床去看,发现是一个卡套。
那次他们一起去黑市,黎珞言就是拿着这个卡套伪装成正式证明,冷肃地说出那句“暂代执法队执法”。但其实里面装着的只是小孩会玩的卡牌。
想到这些,易谌忍不住扬起了唇角。他把卡套捡了起来,就在这时,忽地又想起了他当时想仔细看,卡套却被黎珞言骤然背在身后的记忆。
里面还装了别的东西吗?为什么不让他看?
……又是与其他人有关的物件吗?
易谌眸色幽深,心脏还在泛疼,灌了过多的酒精下肚,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但手上的动作却很稳,他一点点地把卡套拆开。和玩具卡牌一同掉出来的是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易谌怔了一下,小心仔细地将信纸铺平,在看见标题的字时,瞳孔颤动了一下。
很大气飘逸的字体,一行字写得龙飞凤舞。
【情书。——给易谌的】
名字后面画了一个被箭射穿的粉色爱心,爱心还长出了狮子耳朵和狮子尾巴。
第80章
易谌看着那张有着整齐折痕的信纸, 眼睛微微睁大,情书两个字让他被酒精蒙晕的大脑有少许的宕机。
给他的……情书?
黎珞言的字是黎永手把手教出来的,落笔时笔锋锐利, 字形俊逸, 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单是漂亮的字迹就能吸引着人看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易谌掌心沁出了点汗,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又起身把窗户打开了,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他头发都乱了。
他却没有躲着冷风, 而是干脆倚在了窗边的墙上, 任由呼啸的风吹走自己的酒气,把手在衣服上仔细擦了擦, 才用干净的手重新又按住了信纸的两边。
【喜欢你,好喜欢你。】这是开头第一句,十分符合黎珞言直白的风格。
易谌唇角抖了抖,还是没忍住骤然扬起的弧度, 他耳根泛上一抹红, 看着字迹的眼神变得温柔又怀念。
他几乎能想象到黎珞言说这话时的语气, 清亮的少年音会变得有些黏糊, 会搂着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脸蹭着脸,然后弯着眼睛说:“喜欢你,好喜欢你。”
【现在是下午三点三十二分, 窗外阳光明媚,我突然发现家里多出了好多薯片饼干,是你买给我的吗?但是你一直不在家,我有点想你。】
【你最近好像很忙,是有很要紧的事吗?虽然你大概是在忙正事,但我还是想说,我好想你。】
【想和你天天待在一起。】
【这样可以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吗?】
易谌唇角扬着笑,眼睛却弯不起来,凉风一遍又一遍灌着他的昏沉的大脑,睫毛上的濡湿刚积了一点,下一秒又被风拂去了。他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了。”
他往下面一点一点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研读,就像是在研究一本晦涩难懂的古籍一样,眉眼认真专注。
黎珞言写了满满的一整页。易谌逐字看到最后一行,指腹轻轻摩梭着散发着墨香的字迹,感受着信纸有些粗糙的质感。
【啊,写不下了。这是我在楼下画画的时候,正巧碰见有人在写汇报,那个好人见我一直盯着他,就给了我两张,本来可以写两张的,但是另一张写的时候涂改了好几处,看起来脏脏的,所以重新写了一份,这一张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u<】
【对了对了,易谌你不要忘记多喜欢我一点喔】
易谌看着那个画出来的笑脸,不由失笑,声音被风吹得散开,很轻:“怎么还卖萌?”
但他这次却缓慢地弯起了眼睛,向来漆黑的眸里闪着亮光。
黎珞言的最后一行字写在了信纸下方的空白处,挤得有点歪歪扭扭的,一下子变得比周围的字要小上不少,看起来莫名有点娇憨的可爱。
全篇没有一个错别字,书面看起来极其舒服,是可以放在相册里裱起来的程度。就像他说的,第一遍写的一大半之后,发现不太好看,看着上面的墨团,沉思着咬着笔头,认真想了想,于是又重新写了一遍。
“没关系,这一次也会找到你的。”
易谌眼睛轻眨了下,意识到有水从眸里滑过时,慌张地伸出手,及时接住了差点掉到信纸上的眼泪。
半晌,他抬头看向天花板,除了掌心啪嗒摔碎的那颗眼泪外,再看不出一点脆弱的痕迹。
他嗓音低冷,语气郑重,仿佛是做出了一种承诺。
……
“报告长官,已经找到定位器的位置了,”穿着军装的人手里捧着用分隔袋装好的一枚银色耳钉,上面还带着渗人的血渍以及黏在耳钉周围的血肉,“但是只找了这枚耳钉。”
第一军团的团长宿虞嗤笑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看着表情冷得像是要结冰的黎永,道:“执政官阁下的管理能力真的令我叹为观止啊,联邦政府都快被星盗入侵成筛子了也没有做出半点应对举措,别人连这么隐蔽的事都能知道了,那请问,您在做什么呢?”
她指的是黎珞言的耳钉里安的有定位装置这件事,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按理说是严格保密的。
黎永的表情也很难看,他额角跳得飞快,后悔自己没有一直将黎珞言锁在家里,也后悔自己让他去参加这个联赛……他到底为什么要一个劲地拔苗助长,明明黎珞言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他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嗓音沙哑:“你还有空说这些吗?当务之急是找到星盗那艘飞船的下落。”
他们夹枪带棒地对话,看似没有很大的攻击性,但实际上火药味已经快要冲天了。
过了一小会儿,易谌突然打断了他们,平静地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易谌微微垂眸,忽略了他们投来的怪异的眼神,陈述一个事实般冷静淡然,一字一句清晰道:“他身上有我放的定位器,我能找到他。”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黎永和宿虞会怎样看待他这种变态又阴暗的行为了,他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件事,仅仅是为了加快找到黎珞言的速度。
他承诺过的,他会做到。
*
狱牢里,环境不算太差,至少没有遍布的蜘蛛网和脏污的水。
黎珞言抱膝坐在墙角,耳朵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了,光洁一片,看不出有任何受过伤的情况。
他对于任何人对自己说话都恍若未闻,简直将不配合贯彻到了极点。这群星盗也好像放弃了他,没有虐待他,也没有把他绑起来去做实验,但也没有给过他任何食物。如果不是哨兵的身体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估计很快就会憔悴消瘦下去。
除了邬格每日例行似的,天天来对他说一大堆他根本没听的废话。
然而今天不太一样,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腾起来,只过了一小会儿就烧得他脸滚烫一片。
黎珞言五指猛地攥住上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攥得泛白,他使劲地往外扯了扯,白皙的皮肤完全被潮红所取代。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