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冷峻的青年一进来就看见两人跟小学生似的扯被子,他有些无奈地问道:“怎么了?不是要睡觉吗?”
奚元别过头,红发气得炸起。
他松了手,黎珞言就在这场抢被子大战中成为了最终赢家。他抱着自己的被子,仰起头,绿眸望着门口的尹祁青,像是有点可怜似的,慢吞吞地说:“哥,他打扰我睡觉。”
奚元扭头看着黎珞言,立马就为自己正名:“我这是在监督你睡觉。”
黎珞言不和他吵,转过头哼哼两声,小声地肯定自己的说法:“就是在打扰我。”
只言片语的,尹祁青也不能立刻知道来龙去脉,但好在对于他俩的相处很有经验,及时出声制止了两人幼稚的斗嘴:“好了,天都黑了,快睡觉吧。不放心的话,我在这边守着小言。”
奚元还想再说,尹祁青轻轻拍了拍他,语气温和:“尹惟明天还要去议会实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也不要吵架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尹祁青是个很稳重的人,一直以来在他们当中也跟大家长似的,说出来的话也很具有信服力。
奚元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行吧。”又瞪了黎珞言一眼,这才出了门,关门很轻,还记得这房子里有个人在睡觉。
尹祁青坐在了床边上的椅子上,朝黎珞言弯眼笑了笑,嗓音沉稳:“睡吧。”
“哥,”黎珞言裹着被子,只露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亮亮的,专注看着尹祁青,“不用守着我睡觉的。”
尹祁青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轻声说:“没关系,快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回去了。”
黎珞言便抱住枕头,闭上眼。但方才和奚元闹了一会儿,他又没多少睡意了,忽然坐起身来,嘴巴一张忍不住说起话来:“我突然有点紧张。”
尹祁青看向他,唇角弯着笑,冷肃的气质都被笑容冲淡,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亲近的感觉,耐心问道:“怎么突然紧张了?”
“我真的要结婚了吗?”黎珞言眼神有点茫然,但是眼底潜藏着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生活的期冀,“感觉……好突然啊。”
他想起小时候他只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待一整天,每天能做的事情只是盯着门,等着那道锁从外面打开,然后才能在单调的生活里看见不一样的、像他一样可以动的……人。
但是突然有一天开始,他一睁开眼、或者一个翻身就能看见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能摸到温热的、真实的体温,能够在每一次意想不到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被对方找到……
尹祁青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少年便抬起眸子,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但是你很开心。”
尹祁青笑了笑:“我也很开心,这段时间你变得开朗了很多。”
黎珞言其实没太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他变得开朗了吗?他眼睛轻轻眨了眨,平视着尹祁青,听着他说话。
“我完全支持你的决定。”虽然这样说着,尹祁青眼底却浮现出几分怅惘,他看着黎珞言慢慢长高、长大,从一个小孩变成一个成年人,居然又即将看着他结婚,他心里堆叠着很复杂的情绪,压得他胸口很闷。
但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眉眼带着很轻微的笑意。
黎珞言又慢吞吞地说了好多话,他话很多,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内容漫无边际,这是尹祁青一直都知道的。
模样冷肃的青年就坐在床边上,边耐心听他说话,边点头,直至黎珞言把自己给说累了,说着说着眼睛阖上睡着了,尹祁青唇角挂着的笑容才慢慢收敛了。
他垂眸看了会儿黎珞言的睡颜,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这才轻声地起身离开,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将灯关上了。
屋内变得一片漆黑。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少年此时安静得不像话,眉眼柔和下来,唇瓣红润,面部轮廓锋利,是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冲击力很强的浓颜系长相。但睡着了之后却显得很好接近,紧紧抱着枕头,半边脸颊压在枕头上,充斥着一种小动物似的亲昵,吸引着人去靠近。
尹祁青关了门后,却没有立马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倚靠着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
低着头,眼皮垂下,遮挡着眸子里的情绪,房间外没有开灯,他脸庞没有被照亮,显得晦暗不清。他使劲闭了闭眼,胸膛缓慢起伏,对着地板很轻地说了一句:“是啊,好突然……”
*
婚礼很快就到了,黎珞言这三天里倒是没有觉得度日如年,毕竟每天晚上易谌都会突然出现在窗边,然后亲他一下,又在奚元气愤地赶过来之前跳下去。
黎珞言穿着婚礼的西服,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招人些,格外好看。
婚礼流程无疑就是那样,按照流程走完全程后,就到了敬酒的环节。
礼堂里人很多,黎永几乎给认识的人都发了喜帖,婚礼现场布置得华丽又盛大。
但温暻没有来,据说是因为白塔突然有点事,向黎珞言表示非常抱歉,礼物已经送过来了。
礼物代替温暻坐在了他的位置上,黎珞言仔细地拆开了那个礼物盒,里面装的居然是藤蔓。
除了漂亮些,和普通的藤蔓相比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桌上其他人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怪异,谁都知道温暻的精神体是藤蔓。当中有人忍不住看了黎珞言身后的易谌一眼。
易谌倒是很沉得住气,表情没看出一点变化,似乎并不在乎温暻送了个什么礼物。
黎珞言好奇地碰了碰盒子里的藤蔓,藤蔓轻轻一抖,忽然开出了漂亮的白色小花,藤蔓尖尖依恋般碰了碰他的指腹。
他微怔了一下,旋即弯了弯眼睛。开花的藤蔓突然唤起了他的一些记忆,当初温暻每次给他做疏导的时候,藤蔓一碰到他,就会突然开出漂亮的小白花。
他记得他当时还好奇地问过温暻“藤蔓居然也能开花吗?”,然后温暻就看着他,眼里含着一种他看不太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温声回道:“我也是才知道。……好神奇。”
但他觉得温暻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温暻虽然嘴上说着神奇,然而表现得一点也不惊讶。
……
易谌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黎珞言被从记忆里拉了出来,侧着头朝他眨了眨眼睛。
易谌的体温偏凉,但握紧了他的手之后,似乎是由于热量的传递,手上的温度也逐渐热了起来。
易谌身体前倾,唇凑在了他耳垂边上,轻声道:“我要吃醋了。”
他说的极其直白,结婚了之后对自己的意图完全不遮不掩了。
黎珞言耳朵上没有了耳钉,光洁白皙一片,被他温热的吐息一拂,便蹿上一抹绯红。
他抿了抿嘴巴,唇被抿得嫣红,立马把盒子合上了,乖巧地朝易谌弯起眼睛。
在敬酒的时候,黎珞言喝了不少酒,易谌还帮他挡了好几杯,但敬完一圈下来,黎珞言脸颊已经飞上两抹红了,眼睛湿漉漉的,易谌喊他,他要反应好一会儿才有应声,眨着眼睛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么了?”
水光淋淋的一双眼就那样看着面前的人,满是让人动容的信赖依恋。被这样盯了两秒,易谌喉咙就已经干涩得不行了。
礼堂里人已经散完了。
先前还很热闹的场地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
易谌缓声道:“该回去了。”
突然胸口一沉,黎珞言脑袋一下子撞在他胸口上,他下意识把人接稳了,垂眸看去,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睡着了。
喝了这么多酒……
他手背探了探黎珞言脸上的温度,滚烫的温度传到他的手上。
他准备把黎珞言抱起来,黎珞言突然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说话。易谌凑近,仔细听他在说什么,脸上却忽然被亲了一口,他眉眼骤然一怔。
黎珞言见状忍不住弯起眼睛,脸颊醉红,醉得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却得逞了一样开怀地笑起来:“偷袭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