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珞言歪了下头,便要伸出手和他握住,嘴上慢吞吞地说:“上次见过的……温暻哥你忘了吗?你还用故意用藤蔓勒我……”
即将握上的时候,易谌却突然伸手拦截,抢先一步握住了温暻的手,一触即离。松手后他就顺势抓住了黎珞言的手,手指微动,改为和他十指相扣的动作。
温暻的眸轻轻眯了下,眼底的笑有些冷了下来,似乎是有些不解:“嗯?怎么了吗?”
黎珞言又跟着侧头看向易谌,眼睛在无声地问,怎么了吗?
他的手被易谌抓得很紧,手指间被强行卡入另一个人的手指,让他产生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在一点一点进入他的生活一样。
好奇怪,但是他又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易谌表情依旧冷淡,黑眸沉沉,盯着人时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随时准备着将那些觊觎自己宝物的人的脖颈咬断。语调平平:“抱歉,我不太能够接受别人和我的未婚夫有肢体接触。”
温暻笑了笑,仿佛是理解了:“原来是这样,那应该我说抱歉才对。之前几年一直是我在给他做疏导,都习惯了这些身体接触了,一时忘记他突然多出了一个未婚夫……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你们感情这么深了吗?我还以为这种系统纯粹按照匹配度分配的伴侣,现在大多数人都不太能接受呢。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吧,看来匹配度确实挺重要的。”
易谌抬眸看他。这人仅仅三言两语,就将他和黎珞言相处中产生的感情简简单单地归结于了高匹配度的作用,还不着痕迹地踩了他和黎珞言认识的时间短,不如他们长年的疏导、相处来得真实可靠。
这位看起来光风霁月的首席心底对他满满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偏脸上还始终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易谌哂笑了声。恐怕温暻看到匹配结果的时候,盯着他和黎珞言挂在第一96%的匹配度,嫉妒得都快死了吧。在这跟他装什么呢?
他没什么情绪起伏,淡声道:“那确实比低匹配度好。”
温暻弯着眸子,明媚的光打在他的金发上,折射出粼粼碎光,显得清朗又温和:“你好像对匹配度很自信?”
“你不会是觉得匹配度高就代表了一切吧。”
易谌的左手张合了下,无意识地握了握空气。几分钟前黎珞言突然松开了他的手,现在已经没有站在他身边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有着蓝色挑染的青年——他听见黎珞言喊他哥。
他是看着黎珞言和那人离开的,只不过始终沉默着,没有出声阻止。
他们已经订婚了,他和黎珞言的关系不是别人可以插足的,他应该放心才对……况且他们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地一直待在一起……他应该给对方更多的自由空间,任何人被一个还没有名分的人时刻管着都会感到反感的,他不能引起黎珞言的反感……
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黎珞言的,他们只是未婚夫夫的关系,又不是……
易谌的五指收紧了,握成了拳,手臂上青筋突起,曾经打黑拳的经历让他的身体十分结实,看上去力量感很足,很有威慑力。
但他的面色却始终没什么变化,仿佛温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空气一样飘走了,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实际上,他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向导,温和耐心、具有很强的亲和力、能够敏锐察觉到其他人的心思变化并及时给予疏导和抚慰……
他像一条领地意识极强的毒蛇,将任何沾染到自己气味的生物或是物品纳入自己的领域当中,而对于觊觎自己领地里宝物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温暻的脖子,悄无声息斟酌着能否一次性折断他的脖子。这人话太多了,只要杀了他,他就能去找黎珞言了。
他已经有十分钟五十三秒没看见黎珞言了。他好想他。
温暻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易谌的眼神太过阴冷,简直像是捕猎时候的大型冷血动物的眼睛,让他忍不住泛起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让黎珞言和这种人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安然接受?
“你为什么不看一看自己呢?”温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他们着想,他的话不再像起初那样绵里藏针,而是隐隐出现夹枪带棒的意思了,“你真的觉得他和你在一起是好的选择吗?”
易谌完全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说他是从下城区来的,身份和黎珞言并不相配。
他用了二十年时间从鱼龙混杂的下城区爬了上来,双脚踩在了上城区的土地上。但原来在他摸爬滚打的那段日子中,下城区已经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个肮脏又无法抹去的烙印。
任何人都可以拿他的出身来踩他一脚。
“好的选择?”
易谌想起黎珞言弯起的绿眸,黎珞言看人时总是很专注很安静,像是在认真观察人类行为的小动物。
说是小动物,但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又安静的动物,下城区的一切都是疯狂而阴暗的,充斥着掠夺、捕食与竞争,这是只有华贵又富裕的上城区才能养出来的——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美好。
易谌不想再和温暻废话了。他迫不及待要去找到黎珞言,然后用力抓住他的手,确认他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确认他的存在。
垂至身侧握成拳的手无声无息地抬起,接着用力挥去,直冲对方面门。
温暻完全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来不及躲闪,生生受了这一拳。
一股血腥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呼吸道,温暻抬手,用手背擦拭唇上的鲜血,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为白塔首屈一指的治愈型向导,他鲜少和人打架,易谌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完完全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温暻被密不透风的攻击逼得不得不出手攻击,将自己多年的涵养都抛掷脑后了,从齿缝中憋出两个冷冷的字眼:“疯子。”
易谌眉头微挑,语调讽刺:“你们上等人骂人真有意思。”
易谌看着这张脸有些厌烦,脑子里回想起他方才的话语,于是下手时照着他的脸多挥了好几拳。
……温暻哥?
黎珞言怎么有这么多哥哥?
明明只需要有他一个哥哥就够了。
*
“哥?”黎珞言还记得自己和尹祁青目前敌对的身份,他往后撤了一大步,和尹祁青保持着一个敌对队长交锋时会有的安全距离。
尹祁青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腕表:“我来把这个还给你。”
黎珞言小声道:“果然是这样。”
尹惟猜得没错,就是岑洺精神体的群体致幻效果将他们迷晕了,接着就偷走了他们的东西。
黎珞言伸出手要接。
尹祁青低眸注意到他的手腕,上面盘着一只沉睡的黑蛇,以及一个腕表。他状似不经意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带手镯这种装饰物了?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带。”
黎珞言有问有答:“是易谌的精神体。”
尹祁青方才还摊开的手一瞬间闭拢了,黎珞言伸出的手只摸到了他闭合的手指。
黎珞言:“嗯?”不是要给他吗?
尹祁青保持着这个递物的姿势,只不过手指合拢了,温声问:“那你手上的腕表呢?”
黎珞言慢吞吞说话:“也是易谌的。”
他轻轻扣了扣尹祁青的手指,想要拿回自己的腕表。
尹祁青有些无奈,又重新摊开了手掌,让他拿走腕表:“你干嘛把别人的东西戴在自己身上啊?”
“可是易谌不是别人啊。”黎珞言犹豫地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腕表,想了想,没有换回去,而是将自己失而复得的腕表塞进了外套口袋里,准备一会儿给易谌戴上。
他往口袋里揣腕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件外套也是易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