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半信半疑地点开终端,居然真的在被忽略的短信行列里找到了老师给他发来的消息。
被催作业后,他捂面叹息,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那你做三份吧。”
尹惟撇了下嘴,张口就道:“滚蛋。”
黎珞言趁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掏出终端又看了一眼那人发来的消息。
——短短的时间内,那人已经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了,现在还在继续发消息,就像是在轰炸他一样,黎珞言扫了一眼,手迅速往下滑,看了个大概。
【你真的好吝啬,平时都不和我多说一句话,我想听你的声音都只能动用一些麻烦的办法。】
【如果你能在平常多理一理我就好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最近只有听着你的声音才能发泄出来,然后又听着你的声音睡觉。】
【但那些录音实在听了太多遍,我忍不住想听些新鲜的了。】
【怎么不回我了?】
【你怎么又开始和他们说话了?还对他们笑。梨子,你总是这样,你和他们的关系太亲密了……】
黎珞言皱着眉快速往下翻,翻到一张水杯的照片,手指一顿,这是他前段时间突然找不到了的杯子,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原来是被人拿走了吗?
他两指放大看大图,发现背景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就在这家游乐园里。
黎珞言心里翻涌着一股隐隐的不适感,看着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说着这些没有边界感的话,唤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他定了定呼吸,抬眸,看了奚元和尹惟几秒后,弯了弯眼,冷静地说:“我去摩天轮那边看看。”
话音刚落,他也没等他们二人的回应,便迈步去了摩天轮的位置,一开始是走,过了会儿迈步的频率加快便成了跑。
他到达摩天轮附近时,来来往往的都是举止亲密的小情侣,扫了一圈仍然没有看见认识的面孔。倒是视线往下一扫的时候在花坛上看见了他的杯子。
他迟疑了下,走过去,拿起了自己丢失许久的水杯,但他隐隐约约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明明看起来是干净的。
他眉间微拧,手里拿着那个水杯,不知道是该放回去,还是细究一下那个味道是什么。他嘴紧抿着,眉宇显出几分不高兴,这是他的水杯,这个人偷偷拿了他的水杯,还不知道用这个水杯装过什么。
终端又跳出新消息:【还给你了。你现在有高兴一点吗?】
这人的口吻始终平静又亲昵,还透着点卑微,仿佛和黎珞言是关系要好的好友一般,但细看他所有的话,又能品出话语之下隐隐透露出来的癫狂感和诡异感。
黎珞言完全没有拿回自己的杯子的想法了,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发出咣当一声响,冷着一张脸打字回道:【你是谁】
那边立即发来消息:【你扔掉了?为什么?】
【我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梨子,我看他们都这样叫你。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把东西扔垃圾桶里。】
【求你了,梨子,小梨。被我碰过的东西让你觉得恶心了吗?我每一次用完都会洗手、洗杯子。我洗得很干净的,一点也没留下。】
……
洗手?
黎珞言慢吞吞眨着眼睛,有些疑惑,但他看着这句话停顿一会儿后,突然间联想到了先前奇怪的气味。一瞬间,他脑子里念头一闪,忽然反应了过来,想明白了对方用自己的杯子干了些什么。
一时间他的胃里十分难受,时不时涌起泛呕的感觉。
他现在也非常想找个地方洗手。
自那天起,不管黎珞言拉黑了那个号码多少次,第二天又会有新的号码给他发口吻一致、明显是出于同一人口中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身后永远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灼热又不可忽略,走路的时候也仿佛一直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承认自己的状态有受到影响,具体表现在不说话时表情更加冷淡了,连尹惟都看出了他最近眉眼间的浓烈的厌倦,问过他一回,但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尹惟他们。
他心觉这只是一件小事,没必要让大家都担心。
但有次他们约好了出去玩,尹惟却突然打电话来,说路上出了点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在半路上飞行器突然散架了,要不是她反应快当机立断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现在就和飞行器一起报废了。
又说了她自己没多大事,不用担心她,她现在在处理飞行器的问题,让他们先玩。
奚元听完之后,便也想起了自己前两天的遭遇:“最近怎么都这么倒霉?我上回在广告牌下面等你,结果莫名其妙的牌子掉下来了,差点砸到我;想喝杯水压压惊,终端刚好响了给我打了个岔,手一抖洒了点在地上,我才发现是腐蚀性液体,还好没喝。”
他说完,无所谓地哈哈笑了两声,心态好得出奇,满满都是对自己死里逃生的骄傲与得意,黎珞言却笑不出来。
黎珞言突然想到了那个一直给他发骚扰信息的人,他脸色沉沉,紧抿着唇把拉黑名单中的一个号码放了出来:【我朋友最近的事,是你干的吗?】
终端那头的人就像是时时刻刻盯着屏幕看一样,没过几秒就回道:【他们离你太近了。】
黎珞言鲜少被气成这样,他额角都跳了起来,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格外唬人。
奚元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冷了脸,给他倒了杯冰镇果汁推到他面前,然后坐在他对面,一边洗牌一边抬眸看他。发生什么了这是?
黎珞言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终端。
【梨子,求你了,离无关紧要的人远一点好吗?】
【我都快疯了。】
……
后来这件事也不算被完全处理了,黎珞言对于这种棘手的情况毫无经验,但又不想连累到奚元和尹惟,于是最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执政官。
彻查之后,查出了对方的身份。
邬格,星际海盗的成员,卧底在联邦的具体任务不明。在黎珞言准备杀了他的时候,就跟那天和邬阳秋对峙一样,扳机扣动,子弹从枪□□出,却在那一瞬间人消失了。
*
黎珞言把来龙去脉简略地讲了一遍,他一路上一直被易谌投喂,低头抿住吸管,喝了口酸甜的柠檬汁,最后有些苦恼地拧了眉,慢吞吞地说:“我真的不认识他,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话了。”
想起那段经历,他眼里又闪过一丝厌烦。
易谌抓着果汁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比起吃醋、气愤等情绪,他心底升起来的第一个情绪竟然是恐惧。
他想起自己在黎珞言的终端里安的定位器和监听器,原先因此而镇定的心绪在此刻再次躁郁起来,担心黎珞言会因为他变态的行为同样厌弃他。
监听器他只是安装了,并没有启用过,但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他便会被一股浓烈的不安全感所包裹。
定位器倒是几乎每天都有使用,只要黎珞言不在他旁边,他就只有看着那个不动的红点才能安心。
他眼皮轻轻颤着,眸色漆黑沉沉,抬起眸,眼睛里只端端装了黎珞言一个人。他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很讨厌别人监视你吗?”
黎珞言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当然。”
他垂了眼,想起那段时间骚.扰不断的信息,几乎将他整个人从头到尾地关注到了,忍不住皱了眉:“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很难受。”
易谌的眸光晃动了两下,在黎珞言眼里流露出疑惑、似乎是想问他为什么这么问的时候,他一把将黎珞言抱入了怀里。
手轻轻摸着黎珞言后脑勺的黑发,手腕上的黑蛇睁开了眼睛,吐出蛇信子若有似无舔舐黎珞言的后颈。
浓密眼睫下眼睛黑得透不进光,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做这种事的。”
他自问,自己表现得也太过明显了,他应该……再隐秘一点的,至少不能像今天在巷子里找到黎珞言一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