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几句话,便是腥风血雨啊。
第一军团进驻东42巢,是早在之前就说好了的。
眼下阿洛伊斯成了诺兰阁下的雌君,更是名正言顺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维希家了。”
阿洛伊斯转身时,库尔特却叫住了他:“等等。”
他曾对他有过恐惧,有过埋怨,有过悲愤,但最终只剩下祝福:“谢谢你为老师做的。”
阿洛伊斯:“……没什么。”
库尔特眼底浮现点点泪光:“诺兰阁下很好,真的很好。”
他在去东42巢之前,曾经有过担忧,阿洛伊斯的情况太特殊,他便是权利和力量本身,那只雄虫会不会别有目的。
然而在见到诺兰后,那些担忧全都消失了。
那只雄虫绝不会。
他终于可以放心。
库尔特酸涩之中,扬起一个微笑,欣慰而平静的注视阿洛伊斯。
这样的目光让阿洛伊斯难受,仿佛又回到了和老师告别的时候。
阿洛伊斯拧眉:“我知道他很好。”
他忍无可忍,几步走到库尔特身边:“你到底想说什么?”
库尔特没有回答,仍在自顾自的说:“但诺兰阁下和其他雄虫不同,注定他无法融入虫族,好好保护他。”
阿洛伊斯哑然,想起了雌兄莫里森死前的话,竟和库尔特如出一辙。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阿洛伊斯张了张嘴,该问的话却一个字都没问出口,反而顺着库尔特,瓮声瓮气的说:“我……许诺过……我会那么做的……”
保护他的愚蠢,保护他的冲动,保护他的真诚,保护他的不像雄虫。
保护他和这个世界一切的格格不入。
他已经太知道格格不入的滋味了,所以不能让诺兰也承受那种滋味。
库尔特:“这就好。”
今夜即将下一场大雨,黑云压得极低,风在失控呼啸,不停的朝着建筑物内撞来。
整栋大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无力的灯光无法驱散全部黑暗。
库尔特的身体,也埋入了黑暗里。
“其实,我来军方大楼前,去过老师的墓。”
“我把诺兰阁下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不要再担心你了。”
“你走吧,阿洛伊斯,不要回头。”
“我想看着你离开,然后进去军方会议,坦白我和老师做过的事。”
阿洛伊斯粗粗的喘气:“你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是什么下场吗?如果你要去坦白,我也应该去坦白。”
库尔特:“那些过错,都是我拜托你的,不是吗?再说了,你不能去。霍勒斯明显把主意打到了诺兰阁下身上,你去了,受到管束,诺兰阁下只会更危险。”
阿洛伊斯紧咬牙关,脖颈青筋凸起,双眼也布满红血丝。
他身边的虫一只只死去,他不想再看到库尔特有事。
“那就都别去!”
库尔特露出笑容:“诺兰阁下专门派了本尼过来,就是为了让军方和黑域星彻底对立,但还不够,加上我和老师的事,才够。只有我去坦白,霍勒斯是胡蜂围剿的罪魁祸首,才能有最有力的证据。胡蜂围剿,总该有个了结。”
阿洛伊斯感到了无力,却也知道库尔特说的话是对的。
他转过身体,费尽全身力气迈出了一步。
如此简单的动作,阿洛伊斯做得尤为艰难。
不要回头。
向前走。
“库尔特,等事情全部结束,我会去监狱看你。”
他迈开了脚步,没再留下。
哪怕,他心如刀割。
—
另一边,维希家。
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落下,雨粒大得宛若小石子,噼里啪啦的砸向了建筑物。
诺兰听着雨声,已在大厅等了太久。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子和茶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询问一旁的执事虫:“家主还没准备好吗?只是来维希家暂住,让维希家准备一个房间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自从诺兰直播升级后,地位便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此尊贵的雄虫,自然不能怠慢。
执事虫急忙上前:“家主刚刚联络了我,请您跟着我过去,家主想告知您一些黑域星的事。”
看来维希家真是知道什么!
他转道赶来这里的意义有了!
诺兰起身,告知丹顿和伊文思等虫自行休息,便一路跟着执事虫去见维希家主。
前方的路根本不是什么空房间,而是维希家的地下室。
维希晚宴之后,诺兰还以为这里早已损坏,竟然又被维希家修复如初。
诺兰不适的拧紧了眉头,不管阿洛伊斯变好还是变坏,维希家都不会放弃‘囚禁’的手段。
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空房间,只放置了极少的物件,空旷得有些压抑。
“您来了。”
维希家主席地而坐,没了平日里见他的优雅,卷着白色衬衫的袖子,手上沾满了肮脏的机油,不停调试着零件。
维希家主:“哎,东西老化,修都不好修。”
诺兰:“那很重要吗?不能换个新的?”
维希家主:“很重要,也许稍后还要交给您。”
他说的含糊不清,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沉闷的提及了另一件事:“我想告诉您关于黑域星的两件事。一是内维尔和霍勒斯之间的关系,二是尤金·贝休恩在最高监狱的七年里,到底被霍勒斯做了什么。”
他费力的起身,双脚打颤,差一点没站稳。
诺兰本想上去扶一把,却被维希家主拒绝:“老了而已,没什么的。”
“说起内维尔和霍勒斯之间的关系。”
“您应该知道,霍勒斯用了类虫种原理,不停的改良着自己的基因,已经成为准王虫的事了吧?”
诺兰点了点头。
维希家主:“在这之前,他还做过诸多实验,在没有得到确切的实验数据之前,他不可能让自己冒险。内维尔,就是其中之一。”
诺兰想起了内维尔在游戏里,操控类虫种身体如鱼得水,瞬间明白了原因。
维希家主:“看来您已经发现了违和之处。”
诺兰:“内维尔不反抗吗?”
维希家主:“比起剥去生殖腔的痛,缝合类虫种的身体而已,又有什么问题?”
“缝……合?”
诺兰知道大部分创造类虫种的方式都是变异,或是辐射,或是药剂,但唯一没想过的就是缝合。
只有黑域星,采用了这种手段。
可真够极端。
诺兰急忙问:“所有霍勒斯也得到了尤金·贝休恩身体的某处?”
维希家主:“唔。”
诺兰的脸色变得铁青,再难说出任何话。
那就是尤金·贝休恩在最高监狱的七年?
“有了同样的经历,内维尔想接近莫里森,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维希家主眼眸低垂,回忆起了调查到的那些事,“当时……莫里森的处境水深火热,又受到了内维尔的撺掇,不,或许不能称之为撺掇,内维尔只是实话实说。”
维希家主的身体微微佝偻,仿佛在短短时间内老去:“因为莫里森,我甚至不知道黑域星的主张是对还是错,那只A级雄虫明明做错了那么多,雌虫却必须依靠他的精神力辐射,从而对莫里森的遭遇无动于衷。”
他看着诺兰,嘴唇微颤,“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莫里森被那只雄虫的所有雌侍、雌奴、还有执事虫和护卫虫围观过。”
维希家主一步步走到诺兰面前,握紧他的手:“请您……永远……永远……不要变成那样的雄虫,维希家愿意倾尽全力保护您的‘天真’。”
诺兰呼吸凝滞,感知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