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嗯了一声:“没事。”
001觉得楚凌有事而且是很有事,它的宿主被污蔑被骂,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宿主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些虫口中说的那种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
001:【宿主,别听他们乱吠!你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楚凌洗米的动作一顿,看着义愤填膺的001,逗弄一笑:“我是什么人?”
001猛地凑到楚凌眼前:“宿主是超级无敌大好人!聪明善良还厉害!是001见过最最最好的人!”
“原来我是大好人……”
楚凌将米放进锅里,望着水中的倒影,轻轻笑了一声。
他和兰特斯的婚姻归咎于一场阴差阳错。
一朝车祸身死,再次睁眼时,他出现在异兽频出的荒原之中,长着红色眼睛的怪物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兰特斯从天而降救了他。
他被送进医院治疗,恢复意识之后他用了三天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穿越了。虫族世界的语言和中文截然不同。在充满液体的医疗舱中他看见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朝他皱眉沉思,记录他的身体的各项指标。他在医疗舱中待了很久,离开医疗舱的前几天他见到了兰特斯。
他听不懂虫族的语言,但是那天他记住了兰特斯的发音,舌尖卷翘随着气流弹出,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无法沟通,于是装出喉咙受损、失忆了的模样。
自从那天之后,兰特斯总来看他。隔着医疗舱的玻璃门,他看见兰特斯纤长的眼眸,像是蓝鸟纤柔的羽毛,很漂亮。
后来他被送到了医院,他在哪里学会了几句简单的通用句。
吃了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后来他能够出院了,出院那天他又一次见到了兰特斯,那天他用上了医院里学会的句子,他在句子前面加上了兰特斯的名字。
兰特斯,还好吗?
兰特斯,吃了吗?
兰特斯误以为他肚子饿了,就带他去餐馆吃饭,吃饭途中,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热,等他再次醒来他被关进了教管所。
仅存的、破碎的记忆中时兰特斯汗湿的脸,他仰着头似痛苦似难耐,蓝鸟纤柔的羽毛被泪水浸湿,眩晕又窒息的热中,他记住了兰特斯的眼眸,那是一片蓝海。
教管所很少监管雄虫,贴心地为他单独准备了一间牢房。
他很担心兰特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变成那样。那天之后,他的背后长出了骨头,自寸寸爆裂的皮肉中攀附而生。很久之后,他去了医院问诊,医生恭喜他,说他这位异常分化的雄虫终于在成年期的末尾成功二次发育。
来历不明的平民雄虫强行和贵族雌虫发生关系,他将被剥夺政治和法律保护,沦为完全暴露在权力之下、可以被任意处置的“赤|裸生命”。
他在监狱中学会了虫族的通用语。
在诉讼期最后一天,他得到了兰特斯的谅解,被无罪释放。
他签订了婚前协议,成为了兰特斯的雄主,冠以温特家族的姓氏,自此,兰卡纳星的户口登记记录中有了他的名字:楚门·温特,这个世界没有“楚”这个姓氏,他挑选了和楚发音最为相近的词汇。
兰特斯从未亏待过他,在这个异世之中兰特斯给了他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他得以喘息,得以适应全然陌生的环境。
他很感谢兰特斯。
001问他喜不喜欢兰特斯?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的,梦中的蓝鸟羽翼湿润,在他耳畔婉转低|吟。
维伊是怎么来的?
他的雌君对他说,他需要一个雄子。
他们成长的环境天差地别,三观截然不同,他们之间有过矛盾,也爆发过争吵。
水中漾开阵阵波纹打破了倒影,楚凌盖下锅盖,按下煲粥按钮。
他想起大学时老师曾经提到过的一个词汇——“家中天使”。
他胸前没有洗不干净的奶渍、身上没有厨房里常年不散的油烟味,手指没有因为洗洁精和冻疮开裂、他没有因为生活的重担累得直不起腰,他住在大房子里,生活优越、孩子不过是偶尔顽皮,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001:【宿主在想什么?】
楚凌笑了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咱们的女同志们实在太了不起了。”
·
是夜。
望着趴在维伊床前睡着的楚凌,001做出了一个决定,比起用能量修复主系统,它更希望给楚凌一个真相。
比起任务对象,他觉得宿主更需要拯救!它的宿主那么好,不应该遭受这些,如果不是因为它来晚了,那些阴差阳错就不会发生!
001将能量传输进系统,读档七年前的那天,它要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章 离婚协议书,你没收到吗?
兰特斯竟然在宿主的水里下了药!
被掩埋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得以重见天日,001不敢置信,它气愤至极,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宿主那天忽如其来的发热并非阴差阳错,而是蓄意图谋!
趴在维伊床前的楚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注视着光幕上重复播放的片段,他看着自己毫无防备地接过兰特斯手中的水杯,他看见自己微颤的手指和泛红的耳尖,他看见自己低下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他看见了兰特斯眼中的野心和势在必得。
【宿主……】001不知道该说什么,它想要大声唾骂兰特斯卑鄙无耻,他的一己之私困住了楚凌,那些加诸于楚凌身上的痛苦全都来源于他。可它满肚子的唾骂在看清楚凌脸上的表情时,骤然收了声。
当早已闭眼接受的事实被扯开假面,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和假象一起崩塌的是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为了生存塑造出的虚幻堡垒。
“雄父……”
虚弱的维伊睁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朝楚凌寻求亲近,001看着楚凌轻柔地替维伊压好了被子,将维伊轻轻哄睡后出了门。
太过平静,几乎压抑的平静,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冰凉的卧室中,楚凌拉开了抽屉。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兰特斯,他想过很多可能,最终将一切归咎于物竞天择,他想可能是他的身体为了适应虫族世界的环境出现了异化,如同他背脊之上寸寸攀爬的外骨骼,那场突如其来的发热也是在异世生存的后遗症。
抽屉中静静地躺着一份《婚前协议》,在协议旁边是他和兰特斯的结婚证,结婚证上的照片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其实一切早在蛛丝马迹中有迹可循。
他曾问娘,娘和爹是怎么在一起的,娘说,结婚前被媒婆领着她去小山坡上遥遥看了一眼,他爹在地里打着赤膊割麦子,路边阿婆喊他一声,他一抬头露出两排大牙,媒婆说放眼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比他爹更俊的小伙儿。
楚凌把结婚证合上,他想,可能是遗传,他们一家都看脸。
一见钟情、雏鸟情节、救命稻草?不管是什么,当初的他对兰特斯有好感是事实。
兰特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和爱。
娘说爱不是靠嘴巴说说,他爹就嘴笨,可爹娘的感情却很好。
他家山头上有很多野花,每次娘抱着他等爹回家的时候,爹黢黑的脸上亮出两排大牙,从拖拉机里拿出一大束花,红的紫的白的蓝的,可好看了。他高高坐在爹的肩头,看着爹凑在娘的旁边咧着嘴巴笑。
他那时候就想,以后长大了他也要和爹娘一样,他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他会对他们的孩子很好,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什么问题他都不怕。
楚凌闭了闭眼,原来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家人。
……
拉开窗户,窗外天边渐白。
001望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和《婚前协议》,飞到楚凌肩头趴下:【宿主,无论你做什么001都支持你,如果兰特斯敢伤害你,我就咬死他!】
楚凌摸了摸001,掏出光脑,他给兰特斯发的消息仍旧是未读。一直以来,他都等着兰特斯回复,他总担心自己发消息时兰特斯在执行重要公务,担心自己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可现在他要离婚了,总不能连离婚也要他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