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斯唇角的笑容僵硬,视线如毒蛇,一瞬间阿道夫手中的蛋糕盒像是变成了个炸弹包。
……
房间内在分享蛋糕。
时间久了,蛋糕有些化掉了,但不影响味道,两小只吃的很高兴。
他的雄主笑得很温柔。
为什么这笑容不是对着他?
头颅炸开似的爆发一阵尖锐的疼痛,兰特斯死死盯着监控视频,撑在桌面上的双手留下一道深深的指印。他手边,厚厚一叠文件密密麻麻记录着楚凌今天的一举一动。
不过是一个幼年雄虫,凭什么能得到他雄主的垂青?
因为他和维伊年龄相仿,爱屋及乌?
哈——
可维伊是他和雄主的雄子,爱屋及乌雄主爱的难道不该是他?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虫都能得到他雄主的照拂,为什么对他却如此残酷?
他的雄主很善良,兰特斯一直知道,可这一刻他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怨恨,怨恨这份善良,因为这份善良不属于他。
金属桌面在牙酸的噪音中扭曲变形,兰特斯忽然垂下眼,染血的手指落在平坦的腹部。
不。
他的雄主不过是生病了。
治好病,一切都会变得和从前一样。
他需要一个虫崽。
……
房门被轻缓地敲响,楚凌放下餐盘,目光落在门口不请自来的兰特斯身上,垂眸瞥了眼手腕上的表。
不到半小时,这已经是兰特斯的极限。
兰特斯急了。
视线不着痕迹扫过隐藏摄像头的位置,楚凌眉心微动,看来即使在隔壁房间一帧帧盯着他们的举动,也无法缓解兰特斯的焦躁感。
谈判桌上比的是谁比谁更沉得住气。
楚凌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用湿纸巾擦干净维伊嘴角的奶油,示意他带着维伊去房间玩。小家伙不高兴地撅起嘴巴,楚凌指着维伊鼓鼓囊囊的口袋,朝他眨了眨眼睛:“这是奖励。”
“水果糖!”
维伊眼睛一亮,掏出一颗水果糖拨开糖纸塞进嘴巴里,瞥了眼达维朝卧室走去,达维一言不发乖乖跟着走。
卧室房门关上,客厅恢复寂静。
楚凌端起餐盘朝厨房走去,兰特斯上前一步接过了他手中的餐盘。
楚凌放下刀叉,乐得清闲地回到沙发上坐着。
餐盘刀叉被放进洗碗槽,水声响起,随后是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楚凌坐在沙发上,点开光脑整理PPT。
兰特斯不知何时洗好了碗重新回到了楚凌身侧,他静静伫立着,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不偏不倚地落在楚凌身侧。
形影交织,仿佛恩爱无比。
楚凌转了个身调转光脑,挡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凌的PPT已经从第一页整理到第十一页。
终于在鼠标不知第几次点击屏幕时,楚凌感受到身侧沉默的阴影忽然凑近,他的衣角传来极其轻微的拉力。
楚凌握着鼠标的手指微顿,他没回头。
似乎是害怕惹怒他,兰特斯的靠近很小心,从远看他们似乎手脚想贴亲密无间,实则他们根本没有肢体接触,兰特斯将距离控制在了一厘米之内。
这位冷静自持的执行长向来存在感极强,哪怕刻意收敛也无济于事,身侧骤然多出的温度侵染皮肤,心脏传来一股翻涌的不适感,楚凌闭了闭眼,没动。
“雄主——”
似乎是觉得楚凌的态度有所软化,兰特斯的眼眸中骤然升起星点光亮,他伸出手想要更进一步。
楚凌朝后退去。
兰特斯的手落在空中,好似抓住一缕风。
望着继续工作的楚凌,兰特斯抿紧唇,良久收回了手。直到楚凌整理好PPT上的所有内容时,兰特斯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
看了眼时间,楚凌合上光脑。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日理万机的执行长丢下公务陪着他听将近两个小时的敲键盘声,也算是拿出了态度。
楚凌抬起眼,总算正眼看兰特斯,后者脸上的神情有片刻怔愣,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开口又是熟悉的字眼:“雄主……”
楚凌静静地望着他。
和兰特斯的谈判是一场硬仗,注定会比海德格尔那场更加持久耗神。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雾,漆黑的夜如泼墨,星点雨珠在玻璃上留下道道细长的水痕。
兰特斯脸上刻意维持的弧度在楚凌的注视下一寸寸僵硬破碎,他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眸漆黑,宛若无星无月的夜,在那片夜色中他寻到了自己的脸,扭曲到几乎丑陋的地步。
“雄主,请您和我回庄园做详细的检查。”
桌面上被特意撕去标签的药瓶很眼熟,是他的药,离开时他带走了庄园卧室中所有的药物,显然,兰特斯翻了他在学校的办公桌。意识到这个结果的那一刻,楚凌莫名没感到多少愤怒,反而有种心头大石落地的恍惚感。
——果然如此。
兰特斯再一次让他确信他的决定没有错。
“雄主,您服用止痛片和安眠药多久了?这些药剂不能滥用,请您不要因为和我置气而忽视自身健康。”
趴在一侧看戏的001猛的飞起,炸成刺猬体:【什么止痛片安眠药,宿主吃的不是维生素吗?!】
楚凌摸了摸001炸起的刺猬尖,回避了这个问题。
黝黑的眼眸不见丝毫光亮,兰特斯敏锐地捕捉到楚凌视线微微偏移,循着楚凌的视线望去是一片空无。
幻视——
兰特斯垂下眼,心脏被一股迟缓沉窒的痛意包裹,他的雄主生病了。根据监控视频的显示,雄主会望着空无一物的茫然笑,他还会说话,明明房间中只有他自己。
是他的失职。
那些废物治不好他的雄主,他们该死,他会挽回一切。蓝卡纳星最好的医疗团队已经在庄园等候。
“雄主,是我的错,我没发现您竟然独自忍受病痛,”灰蓝色的眼瞳中浮起淡淡的水雾,像是阴雨天的大海,兰特斯屈膝在楚凌身旁跪下,姿态卑微,眼底的痛苦宛如化为实质:“只要您跟我回去治疗,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楚凌:“我要离婚。”
兰特斯的神情瞬间僵硬,他攥紧了手指:“只有这个不行。”
楚凌没说话,他站起身。
他本来就没抱有太大希望,谈判时得率先抛出一个让对方无法接受的要求,那他就不会觉得接下来的要求强人所难。
兰特斯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抓住了楚凌的手。
楚凌瞥了眼被抓住的手腕,无言。沉默很多时候是最好的利刃,无论对方在乎你抑或是不在乎。
在楚凌无声的注视下,指尖触碰肌肤传来颤栗般的触感,兰特斯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他垂下头,唇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我会将乃特的档案调回荣耀学府。”
乃乃,多么亲昵的称呼。他的雄主从来没有给他取过任何昵称。
十六岁的雌虫,没钱没权没势还带着个拖油瓶,除了年轻,他有哪里比得上他?
新鲜,多么新鲜——
哪怕是山珍海味,吃久了也会腻味,他应该看好雄主,不该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其他选择。谁都别想跟他抢,格林、布莱克,他们算什么,是他先遇见的雄主。为什么要让他眼睁睁看着他费尽心思留住的雄主离开他?路边的猫猫狗狗都能得到雄主的怜悯,为什么独独对他如此残忍。
即将抽离的手再一次被握住,兰特斯仰起头,他的神情几乎诡异,明明在笑却像是在哭,他望着楚凌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将他一口口咬碎吞入腹中:“雄主,你喜欢年轻的吗?”
隔着轻薄的面料,楚凌感受到了块垒分明的肌肉,暧昧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依旧能为您孕育虫崽,我的体检报告年年都是优。”
楚凌猛地甩开了手。他感到出奇的愤怒,他告诉过自己不要再被兰特斯左右情绪,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做好,现下看来他高估了自己。
兰特斯到底把孩子当成什么了?!底牌、筹码还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