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在这里等, 觉得有什么意义吗?”
江渊似乎已经习惯了白叙在他耳边念叨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他没有选择回答。
江渊一贯如此,沉默,情绪内敛。
在和沈危相处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 也是行动胜过语言。
他的脑海中还在回想当时的那个画面。
沈危让白叙带他来看做手术,又特意交代手术期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求助白叙。
他曾经标记过沈危, 不仅要亲眼看见沈危把标记洗去,连沈危信息素失控的时候,他也没被允许去安抚,反而, 让另外一个Alpha去安抚。
江渊的下颚线始终紧绷着, 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
因为沈危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话。
铃声响起——是沈危按响的。
江渊依然没被允许进入,沈危亲口说的,让江渊离开,最好不要出现在病房。
因为江渊此刻的信息素波动太大, 信息素检测仪器疯狂地闪烁着。
会影响沈危的伤口恢复。
江渊离开了病房。
他坐在靠病房最近的椅子上,就算沈危亲口让他走,他也没有离开。
他的肩颈依然挺拔,在别人的眼中,根本看不出江渊的变化。
只是,他的脸绷得更紧了。
耳边的脚步声响起,又远去。
从他身前经过了许多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
频频的视线往他身上投来,似乎正在惊讶这是哪位病人的家属,怎么一直坐在病房外,不进去照顾病人,有些视线带着隐隐的苛责。
江渊的眼神像淬了冰。
他数着白叙进病房的次数。
这是第五次,已经进去了十分钟,还没有出来。
江渊起身,面向病房,往病床处投去视线。
看不见沈危,只能看见白叙的身影。
一道细小的声音响起,“麻烦让一让。”
江渊下意识侧身避让,有护士从他身边经过,进入病房。
江渊的视线扫过,护士拿的是营养液,往里面走去,江渊恍然发现,现在已经到了饭点。
营养液是经过特制、检测,供给人体营养的液体。
沈危的口腹之欲不强,在前线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没有做饭的条件,通常会拿营养液对付一下,久而久之,他习惯了喝营养液,很少正常进食。
在手术之前,沈危就已经申请了医院的营养液份额。
手术结束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饭点,有护士为他把营养液送达。
白叙替他拆开营养液,想要就着姿势喂给沈危,沈危却往后拉开距离。
他说:“谢谢,我自己来。”
白叙的手悬在半空,说:“别逞强了,我能代劳的就帮你代劳一下。”
沈危坚持说不用,伸手,拒绝白叙的帮助,自己喝下营养液。
白叙收回手,说:“这营养液这么难喝,你居然还能喝这么些年。”
“身体需要,喝这个很方便。”
沈危单手把营养液包装扔进了垃圾桶。
“外面那个人还坐着,怎么办?”
沈危的视线被白叙牢牢挡住,看不见病房外的情况。
他垂着眼说:“他愿意坐就坐。”
白叙问:“要不我把他赶走?”
“你赶不走的,”沈危对江渊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他也不会走。”
说完这句,沈危闭上了嘴。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早就把江渊了解得清清楚楚。
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娱乐消遣,他和白叙的沟通也并不多,许多想法不可避免地涌上脑海。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和江渊纠缠的时间并不长,但江渊给他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
他从A变成了O,受欺于江渊,在一段时间内,他自己都像是被夺舍了一般,依赖上了江渊,现在想来,江渊的手段真的很高明,如果被戳穿,或许他现在还只能依附于江渊生活。
江渊给他带来伤害,所以江渊对自己的感情,沈危一直不想承认。
这种扭曲的感情,沈危也是第一次面对,甚至于是他第一次面对感情问题。
曾经的他很混球,并不懂感情,在各种各样的Omega身上流连,但大多是为了寻求刺激,他没有体会过正常的恋爱,和周围人的情感交锋极少,起初出事的时候,他也并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但慢慢的,江渊似乎能让他体验到一种异样的感觉。
理智上,他那个时候的性别意识还没有逆转,还把自己当成是Alpha,从小到达接受的观念,是A和O天生就要结合,两个Alpha在一起的,他很少听说。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往某个方向想过,就算有想过,固有的观念也没有让他再细想,而是捂着耳朵屏蔽想法,麻木地生活了一段时间。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江渊构筑起了虚拟的感情世界,沈危完全沉溺其中,那段时间,他确实感受到了放松,也有不同于以前的感觉,他能感知到江渊一些行为,不同于正常的Alpha。
他们曾经一起上过床,见到过彼此最赤.裸的样子,日常生活也在一起,江渊对他确实很好,
那个时候,他会想,或许就那样和江渊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哪怕他们都未曾对对方说过“喜欢”、“爱”的字眼,但至少待在江渊身边,他觉得踏实。
然而虚构的永远是虚构的,对他而言,生活里一切好东西的出现,都不大牢靠。
很快,江渊构筑起来感情世界,因为方洋旭的揭发,而崩塌。
沈危也被他关了起来,不让离开。
分开的那天,他们甚至连吵架都没来得及,沈霆誉就找上了门。
然后就是......江渊亲自把自己送走。
那天的场景,他还记得清楚,常年冷淡的江渊,眼神里罕见地出现一抹悲凉,让他快走。
深切曾经那么多次恳求江渊放自己离开,江渊没有同意,但沈霆誉找上门时,江渊却立刻放走了他。
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渊的确帮助了自己。
他也在江渊那里短暂地得到过轻松和快乐。
沈危沉默片刻,对白叙说:“扶我起来吧。”
“上厕所吗?”
沈危摇头,把手搭在白叙的小臂上,借力起身。
医生建议他动作幅度不要太大,毕竟腺体部位十分脆弱,容易牵扯伤口。
沈危却仍然坚持,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劲瘦的身材隐在布料之下,此刻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十分。
他一步一步朝着病房外移去。
江渊依然在病房外。
沈危扶着白叙,走到病房门口,说:“你可以回去了。”
江渊起身,俯视沈危,说:“不用,我待在这里就好。 ”
沈危仰头看他,语气加重,“我说,回去。”
此刻的江渊看上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眼底......似乎有不安。
“如果你现在不离开,我会随时通知安保人员,从今天开始,你再也没办法踏足这个医院。”
江渊沉默,说:“我们可以聊一下吗?”
“不想聊的是你,和我独处的时候,你只会用强制的手段。”
沈危继续说:“我最后说一次——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说,你现在就走。”
江渊想去碰他,却被白叙拦住。
他说:“你走吧。”
江渊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
三人长久地对峙。
直到沈危的身形有些晃动,显得精力不支,江渊才转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直视着江渊远去的背影,沈危想,自己应该是要感到轻松的。
但好像,内心并没有因为江渊的离开而感到松弛。
这一晚,沈危睡得并不好。
后颈腺体的轻松,反而让他的入睡更加艰难。
在中途,他曾经醒过两三次。
睡得不好。
因为在住院过程中,没有处理公务的烦恼,闲下来倒还觉得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