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的眼睫都不曾抖动,对外界失去了所有感知。
沈危此刻才发觉,自己接受不了江渊的离开。
推开或是纠缠的主动权,又回到了江渊的手上。
Alpha紧闭双眼,沈危尝试地释放出信息素。
辛辣、带着安抚意味的信息素缠上江渊。
他靠近江渊,伸手牵起他的手。
指尖抵住,错开,滑落,他十指紧扣住冰冷的手。
脉搏极其微弱。
耳边的仪器的急促响声,血肉被剪开的声音,还有医护人员间急促的交流,一下一下往沈危的耳朵里撞。
手术光好晃眼,沈危想。
好吵,江渊也能听见这些声音吗。
沈危想,如果江渊能醒来,他会好好和他沟通交流。
这次,他不躲了。
雨水味逐渐淡薄。
空间内,豆蔻和雨水的味道纠缠。
仪器夺命般的响声缓和,检测仪上的指标缓慢回升,手中的手逐渐升温。
情况好转。
医护人员此刻来不及关心沈危和江渊的关系。
主刀的医生说:“现在需要送入紧急病房观察。”
沈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松开手。
江渊的手失去支撑,沈危牵着他的手放在手术台上。
沈危克制住声音,说:“麻烦你们了。”
而后,沈危离开手术室。
他踏脚出手术室。
其中一个下属说:“指挥长,上级叫你回去开会。”
沈危恢复了以往那副样子。
他说:“你们留在这里,看好伤者。”
随后,他侧脸,朝手术室里深深地看了一眼。
江渊的指尖轻轻蜷缩,终于有了反应。
沈危吐出一口气,之后离开医院,朝着会议室走去。
办公楼静极,坚硬的作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声音。
沈危推开会议室的门,径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这场会议规模并不大,只有一些高级部门的核心成员。
都是沈危面熟的人。
“如果不是监管不力,让星盗逃走,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境况?”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少说点,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正休假呢!发生这种事,谁出的事自己负责呗,凭什么要我们给擦屁股?”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好好解决就好,现在叫大家过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
“真的好麻烦,就不能让沈危自己擦屁股吗?”
“别这么说,毕竟沈危要管的事情太多,顾不过来也是常事。”
“一个外星来的,还是个Omega,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他已经很风光了吧?享受着我们星球这么好的待遇,管事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在说话的人视线骤然上移。
沈危走到了他身旁,直接把他一个Alpha提起来。
本就不爽的心情被彻底点燃。
沈危挥手,一拳舞到了那人的脸上,他完全没有收着力。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一个Omega,也能把你一个Alpha的牙打掉,”沈危面色不虞,声音里带着火气,“别给脸不要脸。”
沈危的脸上还沾有血迹,此刻的他哪里像一个Omega。
说是索命鬼还不为过。
那个Alpha待在星球核心部门的时间已经很长,再怎么样也算是老人了,此刻直接被沈危揍了一通,面子尽失,他还想扑上去还手。
沈危踩着他的后颈,说:“想死?”
在场众人眼看收不了场,急忙上前想要分开沈危和Alpha。
沈危今天的心情极其不美妙,甚至称得上戾气十足。
此刻,上级姗姗来迟。
他的声音如同一座山,压了下来,“干什么呢?会议室不是训练室!”
沈危松开了脚,满脸戾气。
多年战场厮杀的经验,让沈危此刻看上去十分可怖,在场的成员绝大部分都没有去过真正的战场,此刻被沈危牢牢唬住。
沈危头也不回地落座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其他人也觑着沈危和上级的神色回到座位。
唯独还有地下那个趴着的Alpha还没起身。
上级视若无睹,说:“会议马上开始。”
Alpha屈辱地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地落座。
沈危连丝毫的注意力都没再分给他。
沈危的上级位于最上方,清了清嗓。
规模不大,流程也就不用太正式。
“针对‘谐振星’代表团受袭一事,我们需要即刻拟定后续方案,倘若对方代表团人员真的去世......”
沈危罕见地打断了上级,说:“不会的。”
“我们说了不算,我也很希望他们全员存活,但是一切都以医院那边的消息为准,”上级有些意外地看向沈危,又说,“此事严肃,大家不要过多地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沈危没有说话。
而后的商讨,他几乎都没有参与讨论。
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江渊是他们团队的核心,但此次他伤势最重,他的状态很危险,我已经让人拟好了致歉信和讣告。”
沈危抬眼,看向上级。
“讣告......?”
“没错,搜救的时候,已经有目击者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们要赶在舆论起势之前,提前发布讣告。”
“尽量把我们星球的损失降到最低。”
耳鸣又开始影响沈危。
“这是我所想到的一个应急方法,沈危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沈危深吸一口气,劝告自己,此事重大。
他尽量克制住自己,说:“首先,眼下要和‘谐振星’取得联系,其次,准备道歉,最后,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星球有必要亲自登门致歉。”
眼下的他还没办法接受“江渊会去世”的可能。
他只是简短地阐述了一下思路,再细致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去想。
“好,”上级继续补充,“如有葬礼,需要以最高规格来办。”
沈危后面的就再也没听清楚了。
在很多年前,他曾经亲眼看见过自己的葬礼,那个时候他和江渊还呆在一起。
事到如今,是他要参加江渊的葬礼了么?
沈危深吸一口气,没有做过多的反驳。
后面的会议内容说了什么,他没再听清。
耳旁的声音模糊而远,似乎是隔着一层纱,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集中。
“如果需要举办葬礼,那由沈......杨清负责。”
上级最终下达了命令,并让众人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危强忍着心口不适,等待会议结束,就离开了会议室,乘着飞行器到了医院。
脚踏进医院,沈危的下属追着他开始汇报,“已经陆续有3人醒来了。”
沈危点头,说:“紧急病房的那个Alpha醒了吗?”
下属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他也不清楚,于是他说:“不太清楚......”
沈危看了他一眼,他险些腿软,明明沈危只是一个Omega。
随后,沈危独自前往紧急病房。
沈危觉得自己几乎要跑起来了。
他停在紧急病房门口,需要穿戴防护服才可进入。
沈危一言不发地穿上。
从前,都是别人穿上防护服来紧急病房看自己。
现在,位置骤然颠倒,穿上防护服的是他。
而他,要去探视江渊。
他从没有想到过,江渊真的可能会失去生命。
一切的爱和恨都是由江渊带来的,现在又是他要先走,把痛苦留给自己,沈危的后牙轻磨,他只能尝试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他进入紧急病房。
江渊全身上下贴满了各种检测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胸膛只有极其微小的起伏。
检测仪规律地响动。
沈危的心算是稳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