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全在他一念之间,这种念头也总是突如其来,人还在基地,自己表情已经阴郁下去,吓得旁边人绕道走。
客厅柔软的沙发床上,枣芩侧躺,睫毛紧紧闭着,抱着抱枕睡得很香。另一只手在脸侧自然蜷着,指尖葱白如玉透着正常的血色。
睡着的样子非常乖顺。
宋呈缓缓坐在地上,安静看着枣芩,觉得眼前这一切不真实。这个场景,像是他们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了,这是最普通的一天,枣芩睡着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待他回家。
他轻轻把自己的手指塞入枣芩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举起来闭上眼睛,一个虔诚的吻落在枣芩手背上。
·
灰尘充斥在每一寸空气,建筑荒废,生物杳无踪迹,看不到一个人。
天空、眼前都是黄蒙蒙的,可视度很低。
一辆黑色越野从其中穿梭而过,冲出尘雾。
枣芩独自坐在车后座,止不住的发抖,浑身落了一层尘土,脸上最是显眼。
就在刚才,他差点被一栋坍塌的大楼压在下面,漫天的灰尘就是被这大楼激起的。
而说好让他不担心生命问题的宋呈,此时已经被压在下面,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枣芩认为他是活着的。
都说他厉害,肯定不会被忽然倒塌的楼压死。
他们进入副本时,末世还没全面开始,他们两个是在校快毕业的大学生,但并不是同一个系,甚至不应该认识。
宋呈一进来就立马找到了枣芩,认识他们的人都还在震惊他们是什么时候相识时,宋呈已经拉着枣芩去领了证,宣布他们结婚了。
好歹也是风云人物,半个学校的人都一脸懵,震惊不已这两人居然认识,还是一对。
而在他们进来之前,宋呈这个身份位高权重的父亲早已察觉到预兆,但自顾不暇,只给儿子这边分了个雇佣兵保护他,让他快点回首都。
宋呈不需要,也看不顺眼这雇佣兵,准备赶他走。
到了现在,却成了唯一能保护枣芩的人。
枣芩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满脑子都是大楼坍塌那一刻。他下意识往里冲去找宋呈,却被褚风一拽,直接扛在肩上逃离了事故区域,把他扔进了车后座。
他与车内后视镜中的男人对视上,一双淡薄冷肃的下三白眼。
褚风的外套被扔到副驾驶上,里面仅仅套件黑背心,肌肉精健,并不厚重。他单手掏出盒烟,叼出一根。在车内后视镜中问枣芩:“介意抽根烟吗?”
枣芩怔怔抬起有点懵的脸,像是反应不过来,呆呆愣愣,有点可怜。
他才刚刚目睹了大楼倒下、差点丢了命,还没了爱他的老公。
褚风漫不经心地想着。
就在昨天,他出去找物资,却见那家便利店已经被扫荡一空。
远远隔着灰暗半透明的车窗,他看到一只纤弱的手被按在玻璃上,压出压痕,却也不反抗不挣扎。
他在外面抽烟,转过头去没看,估摸着时间回来。他一开门,密不透风的车上热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全是属于枣芩的。
而人靠在他雇主儿子的怀里,连脸都看不到,只觑见一眼,一截雪白泛红的脖颈,他疑心是被舔出来的。
雇主儿子叫他开窗,对他抽烟这件事很不悦,因为会熏到他的爱人。
据说已经是合法婚姻关系了。
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应该也是大学生,过于单纯漂亮,似乎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被恶狼盯上叼回窝也不是稀奇事。
褚风眉心皱起,后悔没有控制住,就下意识把他扛走救下来,现在酿成了错。
他胸腔烦闷吸了口烟,模糊了眉眼。
他认为末世里这种人活着才痛苦艰难,还不如让他幸幸福福跟他对象一起走。现在反倒给自己找出事了。
【可恶的宋狗,把我老婆带进这么危险的副本自己人没了!】
【……现在好了,这保镖看着,反正也不像好人,居心叵测】
【希望保镖大哥好好保护我宝宝,不要欺负他】
漫天的土尘逐渐消失,眼前一切变得清晰起来。褚风把所有车窗都开了,让干净的空气进来。
枣芩才忽然觉得喉咙干痒、不舒服,皱着脸咳嗽了两声,肩膀一抖一抖的压不住。车内没水了,他只有忍忍。
车行驶的速度加快,应该是可以看得到了的原因。
他们毕竟是从比较繁华的地带出来,很快就看到了一家便利店。
枣芩眼睛一亮,没来得及叫停,褚风已经停了车,一言不发就下去了。
枣芩赶忙自己开了车门跟下去。
便利店瓷砖地板上歪七竖八的脚印杂乱无序,收银台入口处有一大摊血迹,时间太长而暗沉风干,变成了红棕色。
售货架倒了一排,上面也沾着喷射状的血。那排是零食全都倒在地面。
枣芩看到这场面,都能想象到当时的状况。
丧尸进来用人类牙齿将售货员的身体咬出这么多血,是件困难的事,足以让枣芩幻痛到蹙眉。
枣芩摇摇头没想太多,也没注意褚风。
不远处透明的冰箱有一些饮料还没补货,枣芩快步过去拧开瓶矿泉水,连忙微仰头喝了几口。
在原地一直喝了半瓶,喉咙才好受一些。
越到后面肯定很难遇到有东西的便利店了,枣芩去货架上找到个折叠大袋子,一排一排往里揽,装了满满当当一大袋,艰难扛着一大袋往外走。
褚风把后备箱开了,正往里搬一大箱东西,看包装是泡面,脚底下还堆着几箱别的。
他手臂上青筋绷起,动作利落。
枣芩转头在便利店镜子里看到灰头土脸的自己,以及艰难提着的大袋子。
这么一段距离,枣芩手臂都快断了,行动踉跄像个小老头,缓缓放进后备箱,额头上迅速渗出丝丝汗。
他一口气还没松完,他的那袋水就被褚风一只手又提了出来,丢到地上。
“你干嘛!?”枣芩抬头不敢置信盯着他。
脸脏,嘴唇上亮亮的,带着水光,明显刚已经喝过水了。
褚风瞥了他眼,手指扣进箱子里,推了进去,“放后座去,这里放箱子。”
他手上动作没停,接着搬东西。
枣芩站了好一会,只好又扛着放到了后座,转头进去又去开了个袋子用来装食物。
他挑挑拣拣找自己喜欢的,只吃自己袋子里的,也可以吃很长时间。吃完大概也找到新的物资了。
自热火锅、饼干、巧克力,一切能塞的,都塞进去。
袋子的一点缝隙都不放过。
直到后备箱装不下,褚风又找了些放在车后座,就上了驾驶位,枣芩愣了愣,只得上了副驾驶。
宋呈不在了,他一个人坐在后面也确实不太好,显得褚风像他的司机,不礼貌。
枣芩把自己背包里原本的一包湿巾拆开,低着头,胡乱擦了几下脸,估摸着擦干净了,又认真擦灰扑扑的手。
褚风发动车,看了眼旁边坐着的人。
脸蛋擦得很白净,皮肤跟雪似的。睫毛眉毛都稍微湿了一点,眼尾几根长睫毛粘在下眼尾,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脸上有没有灰。
要是未来落到某种下场,岂不是要天天哭,到时候保持整洁就不像现在这么简单,只需要几张湿巾了。
他视线往下,沉默两秒伸手过去,枣芩正要给他递湿巾,一句要不要还没出口,看到他朝自己脸上探过来的脏手,枣芩满脸错愕地飞快后缩,别过脸、耸着肩膀不让他摸。
褚风悬在空中的大手只停顿一瞬,随后接着过去,拉出安全带给他卡好。
枣芩感受着身体一点禁锢感,垂眼盯着系好的安全带,眼皮微颤,缓缓侧头看窗外,难堪地咬住了嘴唇。
这段时间总是被宋呈做亲密举动,看到伸过来的手他就觉得要被摸脸,再摸嘴唇,再往下摸了。
搞得他好尴尬啊……
“湿巾。”褚风开着车,突然说:“给我一张吧。”
枣芩咬着牙,老老实实抽出一张转头递给他。
褚风没什么表情,懒散靠在座椅上,接过去,在脸上擦了擦,又跟枣芩一样擦了手,丢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