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
川半辞跌倒在了地板上,被血模糊的眼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大脑也几乎失去了对空间的感知。
此刻的副作用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身体承受极限了, 所幸,他是川半辞, 他从没这么庆幸自己是个怪物。
手腕上的定位器在疯狂冒着红光, 远在天边的爱人应该也已接收到了报警信号,一边给他打着电话,一边劫持车子往这边赶。
但还不够, 上周目的封炔还是慢了一点,川半辞需要给他更多的刺激。
靠着为数不多的光线感知,和对别墅构造的熟悉, 川半辞一点点爬到了二楼。
一只苍白的搭上扶手, 川半辞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支撑了起来, 扶住墙壁继续前进。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修复了大部分反噬惩罚, 只是他被扣掉了太多次生命值上限,再如何修复, 也回不到最初。
来到防空洞一共花了五分钟, 川半辞往下看去,由于上周目的红符阵上放了太多东西, 原本压在上面的架子被顶到了一边。
红符阵上躺着另外一个面色青灰的川半辞, 是上周目死去的自己。
川半辞蹲下身,慢慢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自己的脸, 冰凉的,属于死人的脸。
川半辞面色平静,拆掉手上的定位器,按在红符阵自己的尸体上。
此刻定位器不再闪烁红光,“滴滴”声也换成更加尖锐的高频警鸣。
川半辞随后拍了一张自己的死状,发给封炔工作号,附上打字:“这是你老婆?”
不知道那边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活动,手机在下一刻疯狂弹动起来。
【你是谁?】
【怎么闯到我家里的?】
【你把他怎么了?】
川半辞没有回复,于是那边自动弹跳出来:【你杀了他。】
下一秒,如同炸弹投入湖面,激起万丈狂澜。
无数语音和文字弹窗汹涌而至,直接淹没了整个屏幕。
无措,震怒,暴怒再到绝望,所有的情绪经过短暂的时间瞬间发酵,如同喷泉般灌进直播间,化为可视化数据,落入川半辞的眼中。
几秒钟的时间,足足两百万。
这是个什么概念,川半辞不知道,心脏如同泡进变质的酒精里,分不清是醇香还是腐烂的味道。
川半辞查看了封炔的好感度界面,在他发送完图片之后,对面的欲值一下子飙升到了顶。
川半辞猜这时的欲值不再是爱欲,而是杀欲了。
那些语音川半辞没有点开,只剩文字毫无预警地投射到川半辞眼底,最开始还在问他是谁,目的是什么,但随着他的沉默,这种故作镇定的话语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满屏幕的“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
闪着光亮的手机屏幕忽然化为了张着狰狞血口的怪物,吞没了对方,也吞没了川半辞。
川半辞几乎可以想象,对面的人是怎么歇斯底里的状态。
他靠在墙上,将封炔发给他的消息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然后怀着某种扭曲的甜蜜心态,痴痴地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快点吧,快点吧。
怀抱着对他的杀意,快点回来吧。
川半辞将储存了好几个周目的子弹通通塞入塞入弹夹,又把红符阵上的所有东西一点点抬出防空洞。
太多次的轮回,让脑虫暴动提前到了下午三点,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将所有危机都解决完。
待川半辞把所有东西都搬上来后,时间来到了2点20。
川半辞若有所感一般,忽然往训练室外面看去,窗户之外,一辆吉普车撞进院子,一双赤红色的眼睛顶在前面,全身裹挟着浓黑的风暴。
川半辞从未见过封炔这副模样,仿佛要毁尽一切的绝望暴徒。
这让川半辞无端联想到了上周目那部电影的反派,封炔很看不上那个反派,但现在的封炔已经快变成差不多的疯子了。
川半辞拉开窗户,又留了一层轻薄的白纱窗帘,朝窗外丢下一块石头。
“咚!”
石头砸在车盖上,引起了封炔的注意。
明目血红的封炔抬起头,在看清纱窗下的剪影后,瞳孔骤缩。
模糊的黑影让内部发生的一切变得浮现连篇,纱窗之下,那位俊美的青年缓缓低下头,而后当着封炔的面,吻上了手中的头颅。
更多的赤红充斥了封炔的眼球,额头青筋跳出,衣服下的肌肉虬结隆起,与视线中扭曲的血色交织成暴怒的狂潮。
欲值超出满值的大脑,将眼前的景象自动编排,那颗头颅成了一个真实的人,正在和他满心满眼的宝贝儿拥吻。
是那个穷小子!
封炔双目赤红,像是失去了所有宝物的野兽,朝训练室怒吼:“我杀了你!”
封炔此刻眼中只有那边的剪影,迫切想要手刃敌人,直接放弃走门,扒着前院那颗苹果树,几步窜到树顶。
川半辞已经离开了,那个穷小子的剪影却还立在窗前,仿佛在对他耀武扬威。
苹果树离训练室足有六七米,正常人跳不过一半就会直接半空掉下去,但刚才看到的画面,让封脑中始终紧绷的弦骤然断裂,所有行事只剩下疯狂。
急促的呼吸下,封炔盯紧着窗户之下的剪影,压低重心,肌肉绷紧,随后猝然跃起。苹果树的枝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阳光之下,一道骇人阴影从半空划过,直达二楼训练室。
封炔一举跃过了那不可能的距离,撞进窗内,来到了训练室。
封炔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打死那个穷小子,猛然回过头去找,却发现一个人头背对着他,静静地摆在窗前。
封炔表情凝滞住了,走上前,将头颅转过来。在看清头颅的面目后,封炔只觉后背陡然窜上刺骨凉意。
哪有什么穷小子,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头。
怎么回事?
他的大脑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有种悚然的怪异。
一根手指在封炔背后戳了戳,封炔回过头,一个倒立着的黑影猝然从上面倒吊下来。
熟悉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捧住封炔的脸,将唇贴了过来。
一股烟草气味弥漫在双方口腔中。
封炔太阳穴应激般跳了跳,太多奇怪的事情充斥心头,让他想避开那股让人发疯的烟草味。
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人却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手盖在封炔脑后,加深了这个烟草味的吻。
川半辞脚背支撑不住长时间倒立,力道一松,带着封炔一起摔了下去。
在身体即将触碰到地板的那刻,封炔紧急翻身,充当了川半辞的肉垫,一声闷哼在两人唇间响起。
川半辞半点不肯离开封炔的嘴,死死贴住,将口中烟草全部吐出。
当了很多年烟民的封炔也被这股蛮不讲理的烟给呛到了,在地上咳了很久。
封炔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疼,脑内的神经像是活过了一样,不断在他皮肤之内扭曲蠕动,最后从眼眶夺出,“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封炔迷茫地睁开眼睛,往下望去,发现掉出来的不是神经,是虫。
不断有虫子从他眼眶里挣脱掉出,在地上扭动,而后爆裂。
看到这一幕,封炔差点以为自己疯了,抬起头,又看到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川半辞。
为什么有虫子从他眼睛里掉出来,川半辞不是死了么,穷小子躲哪去了,他的脑袋为什么出现在窗户上,杀人犯又在哪里?太多问题压在喉咙里,封炔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话头。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话:“……这到底什么回事?”
川半辞坐在地板上,将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像是久雨后终于得见天晴,满眼都是明媚:“万圣节的恶作剧,提前给你过了,感觉怎么样?”
封炔怔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但他问完的时候,被冲击地有些迟钝的大脑也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话。
哦,他家没进杀人犯,也没有什么穷小子,川半辞也好好在呢,这些只是他老婆对他的一个恶作剧而已。
一个恶作剧而已。
这是一个非常过分的玩笑,或许都不够资格称作恶作剧了,这就是在恶意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