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白宁紧急推了川半辞一把,将川半辞推出了黑狗扑咬的范围之外。
他自己却因为作用力撞倒在地,失去了最后逃生的机会,彻底暴露在狗嘴之下。
时间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再细微的空气流动声,也在这一刻被白宁的感知收于心底。
脸颊的风速有些不正常地往后逆流,黑狗已经扑到了半空,那张血盆大口蓄势待发,
有人手撑在地上,借着反力同样往这边而来。
白宁空无的世界中,以周遭的感知勾勒出一个慢动作画面。
他的面前是那只跳在最高处,即将往下落的大黑狗,因为他刻意调整过落地的姿势,那狗只会咬到他的手臂,并不致命。
但川半辞也在往这边扑来,按照行动轨迹,大黑狗在扑上来的瞬间,川半辞也正好赶到,而那个时候咬到的,会是川半辞的脖子。
“等等……”白宁浑浊的瞳孔骤然一缩。
大脑中构想的画面,成了近在眼前即将发生的未来。
他来不及想自己明明已经推开川半辞了,为什么他还会回来。
川半辞会死。
这个认知出现在白宁意识里的瞬间,他就彻底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嗤——!”
皮肉撕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一只手如锋利的钢叉,以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从下至上伸出,贯穿了黑狗的腹部。
温热黏稠的肠肉和热血顺着小臂蜿蜒而下,白宁转动了一下手掌,在黑狗身体里搅动了一番,随后像是找到了什么,一把握住再拉开。
一声闷响中,一颗还在扑通乱跳的心脏出现在了白宁手心,被他一把捏爆。
而那只大黑狗的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砰”地一声落下,四肢抽搐地躺在地上,全身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狗场的黑狗算是副本的中型怪物,从昨天狗群巡街,扰得整个街道的村民躲闪不及就可以看出,这狗并不是能轻易对付的小喽啰。
却在此刻被白宁转瞬间弄死了。
糟了。
在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白宁身体顿时一僵。
而下一刻,一件被川半辞抛过来的衬衫兜头落下,坠在了白宁僵在半空,还沾满了鲜血的手臂上。
“哇哦,原来你这么厉害。”不远处,传来了川半辞没什么感情的感叹声。
听到声音,白宁猛然转了过去,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事实就是,川半辞被他推开的瞬间,就是没有办法那么快冲回来。
川半辞没有动。
是川半辞利用他的眼瞎,故意沾染气味的外套和气流声音误导他,让他以为川半辞折返回来,要替他挡下攻击。
而他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也真的被误导了,为了不让川半辞死在黑狗嘴下,主动暴露力量,杀死了黑狗。
他为川半辞塑造的羸弱盲人形象,已尽数崩塌。
白宁坐在地面上,无神的目光落在空气中,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一道阴影停在了他的面前,俯下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再好心地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危机已经解除了,怎么不站起来?”
川半辞一边替白宁拍着灰尘,一边用轻柔的嗓音道:“是装病弱装过头了,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吗?”
声音近在耳边,让白宁有种惊雷炸响的悚意。
他微微低下头,川半辞此时离他很近,他能模糊地看到川半辞的脸,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
这其实是川半辞的常态,只是白宁看不见,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靠动作和声音来判断别人。
川半辞的语调一直很平和,于是在白宁的认知里,川半辞像是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一样,轻易就能被哄去。
白宁盯着眼前的川半辞,忽然发觉自己对川半辞的认知一直都有偏差,而从此刻开始,这种偏差变得越来越大了。
川半辞眉眼松快,轻声道:“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知道你喜欢扮弱,没想到你的真实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
川半辞凑近了一动不动的白宁,像个热恋期的黏腻爱人,靠在白宁的胸膛上,将白宁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你看你,又是不小心摔倒,又是把我推开的,弄得这么狼狈……”
“是想通过受伤,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吗?”
白宁倏忽抓住川半辞伸过来的手:“你都知道?”
“知道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川半辞偏了偏头,“怎么可能会有帅哥因为我随手救了他,就真的立刻身心沦陷嘛,你不知道吗,恋爱可是要循序渐进的。”
川半辞喜欢飞快的拉近关系,那是因为他不在乎别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他,他只是享受拉近关系之后的亲昵氛围而已。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因此被蒙蔽双眼,真以为对方会莫名其妙爱上他。
白宁的怀中忽然落空,这种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他心中一阵慌乱。
不是计划败露的慌乱,而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即将失去什么,近乎本能的恐惧。
白宁张了张口,就在他即将说出什么话来解释的时候。
又听到川半辞对他说:“我不讨厌你的小心机哦。”
一句话,让白宁脱口而出的解释又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每一句。
川半辞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川半辞像阵握不住的风,轻而易举地牵动着他的情绪,要他得到,要他动摇,要他失去,又要他重新获得。
对方早已看穿了他的伪装,但他从现在开始,才真正地接触到川半辞真实的内里。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理智告诉白宁此刻应该收手了,他该把目光投向另外的人,放弃川半辞,一切都姑且来得及。
但理智之外,又有另一个更强的声音叫嚣着,挽留他,向他解释,怎么样都好,他不想失去他。
一个荒谬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疑惑浮现在了脑海,他开始不自觉顺着川半辞的话语思考。
川半辞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突然用这个表情对我做什么?这回真的很像被抛弃的大白狗了。”
白宁艰涩开口:“你是……玩厌我了吗?”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某种程度上来说,川半辞算个长情的人,不然也不会总是先一步被前男友抛弃。
白宁愈发迷茫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像是失去耐心一样,以这样的方式揭穿我。”
后面的话,被白宁以极轻的声音说了出来,但川半辞一直在观察白宁的反应,所以都听清楚了。
“哦,你说这个啊。”川半辞拖长了音调,“当然是因为,你有另外的地方惹我不高兴了啊。”
川半辞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对方的心口:“我只是喜欢你,又不是泥人做的,惹我不高兴,我也会发脾气的。”
“什么事?”白宁几乎是立刻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川半辞收了手,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对方,语气中带上了淡淡的疑惑:“你不会自己想吗?”
白宁睁大眼睛,一种尖锐的直觉袭击大脑,促使他上前了几步,想要抓住川半辞的手:“不辞,我……”
川半辞后退两步,避开了白宁的动作:“我真的很喜欢你,白宁,你要好好反省,争取不让我对你失去兴趣哦。”
说完,川半辞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等等,不辞,等一等!”白宁的声音里染上从未有过的慌乱,急急追了上去。
然而走得太急太快,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什么时候咕噜噜转过来了一个空篓子,他脚下一空,再次跌倒了下来。
这次白宁不是故意摔倒的,却反而没了人扶他。
意外跌倒,让他和川半辞的身形进一步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