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川半辞看向江林:“你会开心吗?”
江林说不出话来。
那只是他的一句试探, 想着在接下来自己拿到电离能源的时候,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他完全没想到, 因为这句话对方居然直接去了那边, 还替他把东西拿回来。
效率这样高,让人猝不及防。
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都会被川半辞珍视着,好好放在心上。
大部分正常的恋爱攻略都是细水长流,在暧昧拉扯之间逐渐将关系变近,川半辞却不是。
他会以一种非常不讲道理的强硬方式,让你强行介入他的生活。
这对于慢热的人来说可能会有些不适,但是真正相处到现在,会发现一切竟然都那样顺理成章。
川半辞足够坦诚与真诚,一切阴暗和任何没有说出口的阴谋诡计,都能在对方清澈的瞳孔中消失殆尽,最后开始不知不觉地顺着川半辞的节奏来,进行那场可笑的恋爱游戏。
江林接过川半辞递过来的折叠天灯,不知为何手臂有些颤抖:“……这也是你的手段之一吗?”
川半辞正在哗啦啦地撕扯身上被腐蚀掉的雨衣,没有听见江林的话。
“正常来说,这个副本的范围只到这座建筑群为止,不过我让副本结合现实资料,模拟出来了一个临时的垃圾街,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川半辞一边扯掉雨衣,一边兴奋道,“那个地方好有意思,生活方式和烛照域的完全不一样,就是没有实时生成npc,不然抓几个过来玩玩也不错……”
“你的手。”江林忽然打断了川半辞的话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手臂,“你的皮肤怎么了?”
川半辞看了一眼自己小臂上蔓延的灼痕,不甚在意道:“是电离射线啦,我跟你说过吧,电离可以分解我的细胞,使之无法再生。”
“日常用的电离能源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但幽荧域的照明系统实在太差了,居然还含有放射性,别说我了,就算对电离没有过敏反应的普通人,每天在这种超负荷的光线下,也很难不生病吧。”
确实是这样,这也是幽荧域突发基因病的人比烛照域要高得多的重要原因。
川半辞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就继续说起自己在外面的见闻。
如何让副本模拟出一个幽荧域,一个人去到那里,再找到江林感兴趣的天灯。
他对这次全新的体验很新奇,滔滔不绝地讲着,完全没注意身边的人以怎样复杂而沉默的眼神看着他。
但也许川半辞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意。
这就是他的游戏方式。
会不会遭受危险?消失了一天其他世界的玩家会怎么样?这几天都是大雨他是不是应该等一段时间再去?
这些事情全部都不在川半辞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会趁着对江林的激情还在,全身心地投入游戏。
想到什么,就一股脑地去做。
如此热烈,如此真诚。
霸道、自顾自地沉浸着,全然不顾被这样对待的人,会因此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再然后,川半辞就戛然而止地昏倒了。
过量的电离辐射对普通人尚且有不良影响,更别说川半辞这种超敏感的体质。
川半辞陷入了一场异常猛烈的高烧。
江林将川半辞送入卧室后,就一直这样靠在墙边上,意味不明地摩挲着手中的折叠天灯。
川半辞真的很会挑。
幽荧域用的能源很杂,基本拿到什么就用什么,只是因为垃圾街原来是江林本家的领地,因此用电离能源的格外多。
天灯里面的能源拆解下来再进行二次激活,就是完美的武器核心。
要不是江林知道川半辞对能源器械这种东西一窍不通,他真以为对方是上赶着找死的。
客厅里没有开灯,屋外是狂风骤雨的永夜。
江林将天灯拆解下来,将电离核心嵌入自己早就做好的匕首能源槽。
按下开关,幽蓝的离子流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在匕首握柄上方凝聚成一道锐利的电弧刃。
无声无形,却能轻易致人死地。
江林又是一按,客厅重归黑暗。
全息牢笼还没有完全竣工,正常来说他想得手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但偏偏川半辞因为受到了过量的电离辐射发烧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咔嗒”
卧室门轴发出细微声响被雨声吞没。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暴雨,将空间压缩成密闭的茧。
川半辞平躺在床上,因高烧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唇色苍白,一副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
江林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川半辞床前,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大概是川半辞在副本里能达到的最脆弱的时候了,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
江林垂下眸,没什么情绪地掀了掀唇角。
对方要是知道他冒着大雨和生命危险带来的礼物,会导致他今夜的死亡,会摆出什么表情?
如果弹幕在的话,这时候的公屏恐怕已经沸腾起来了。
想到这里,江林扯到一半的唇角就这样凝滞在了原地。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群弹幕了。
是川半辞亲手将他们封锁了起来。
——从今以后,你就是你。
——他们再也不能对你指手画脚了。
——你的眼睛就是没有滤镜的星海。
——江林,我很喜欢你的这份爱哦。
江林用力闭上了眼睛,脸上泄露出了几分狰狞。
“轰隆——!”
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穿透帘幕,照出了江林此刻的森然面部。
电离匕首从袖口滑到掌心,被江林死死地捏在手里,借着窗外雷光,江林可以清楚看到川半辞心脏所在的位置。
江林进一步上前,一只手按住床铺边沿,就在按下能源的下一刻,原本试行完好的电弧刃忽然像是出了故障一样,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出来。
因为能源没有做适配,加上是自己手工粗糙制作的,很容易出故障,但没想到第二次使用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还真是命大。
江林面上显露出了几分扭曲,更加用力地按了几下,一直没有动静的匕首忽然响起了滋啦声,隐隐有了重新启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江林听见从床上传来一声呼喊。
“江林?”
很轻巧很虚弱的一声呢喃,要不是江林靠得够近,差一点就听不见了。
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川半辞被隔壁杉鹊突如其来的一句“转人工”给激活了。
在察觉到这边似乎也有异常的动静后,也顺便分了一片意识过来。
川半辞努力张开沉沉的眼皮,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嗓音:“怎么不开灯啊?”
江林的拇指悬停在能源开关上方,电弧的幽光在他指缝间明灭。
外面雷雨声愈发猖狂,将屋子里面的暗潮压在了深处。
就在电流即将迸发的刹那,一只滚烫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江林的手臂。
江林猝不及防被拽向床榻,手指飞快地从能源键移开,整个人跌进一片灼热的怀抱。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川半辞沙哑的嗓音裹着高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这人竟然将他半揽在怀中,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发顶,像在安抚。
“弹幕已经被我锁起来了……不会再有惩罚间……”断续的轻语混着鼻音,“我的房间很大,而且黑的话……随时可以开灯,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江林喉咙吞咽了一下,分不清此刻自己狂跳的心脏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耳道里血液奔涌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
因为长时间被关惩罚间,江林其实对黑暗狭窄的空间产生一定程度的应激。
他平时并不会表现出来,可能连弹幕都不知道他出现了这样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