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川半辞的气息骤然接近,卡兰止住了呼吸,按下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往后退出一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残忍。”
“残忍?”川半辞歪了歪脑袋,像是对这个词没有相应的认知,又靠近了卡兰一步,这个距离刚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一个温热,一个冰凉,“你既然看到是我干的,为什么帮我隐瞒?”
“你和我同流合污了,卡兰。我残忍,你又是什么?”川半辞靠近不断后退的卡兰,直到卡兰退至墙角,用卡兰为他拭去热水的手帕捏住了卡兰的下颌,“告诉我,帮我隐瞒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川半辞带有蛊惑性的话语在卡兰近在咫尺的耳畔回响。
卡兰避无可避,只好闭上了眼睛,只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出卡兰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川半辞盯着卡兰绷紧的下颌,垂下眼,看到自己手上捏着的南希人偶,由着自己松开手指,让南希人偶掉在地板上。
“你看得到吧,这些只是人偶而已。”
卡兰感受到南希人偶滚了一圈,停在他的脚尖旁边,忍受不住般疏忽睁开眼睛,猩红的瞳孔紧盯着川半辞。
“原来母后还知道。”卡兰像是听到了极为刺耳的话语,心中腾升起无限的哀伤与怒火,伸出手,抓紧了川半辞的手臂,将川半辞反压在墙上,“我还知道很多,母后您要听我说吗?”
“我知道母后你会巫术。”卡兰胸膛起伏了一下,片刻过后,用极力克制才显得平静的语气道,“国王和宴客厅上那些旅者要找的巫师,是您对不对。您就是藏在卡兰王城内的,世界上最后一名巫师。”
卡兰像是想到了好笑的笑话,扬起唇角,露出细密可怖的鲨鱼尖牙,语气讽刺道,“还有这些他引以为豪的子嗣,他以为这些是您和他破除了诅咒才诞下的孩子,但他不知道,这些孩子只是您对他施展的幻术而已,它们全都是用人皮做成的人偶。”
“他甚至不知道,他费尽心思娶回来的王后,早被您调包了,您不是王后,你甚至都不是女性。”卡兰在川半辞耳边轻声道,“多可笑啊,母后,我们所共同憎恨的人,居然如此傲慢又愚蠢。”
手臂被卡兰紧紧锢住,背后是坚硬冰冷的墙,川半辞微微仰起头,感受到卡兰贴在自己肩颈处,这种感觉既像亲密无间的拥抱,又像将刀子捅入腹腔的预备动作,暧昧与危机感并存,让人难以辨别。
卡兰的音量很轻,仿佛睡梦中的呓语,近在咫尺的飘渺声音,让川半辞耳后浮起了微凉。
“可是我不明白,母后。”卡兰贴着川半辞的耳朵轻声道,“您对王城所有人都施展了幻术,为什么独独不对我使用?您不怕我把您冒牌王后的身份捅出去,把您的阴谋全部公之于众?”
卡兰看着川半辞,这个他从未真正认清过的人:“让我一直活在清醒的国度里,这不公平。”
“公平?”川半辞对于这番话,有着自己的理解,“也许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舍不得对你施加幻术。”
川半辞听到卡兰低声嗤笑了一声。
“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杀了您。”卡兰凝视川半辞,“反正您也不是真正的王后,您的死对国王,对卡兰王城没有任何负面影响,您说我要不要为民除害,替他们杀了他们的心头大患?”
卡兰猩红的双眸一动不动,试图捕捉到川半辞眼中秘密败露后的惊慌失措,或是被冒犯到的恼羞成怒,什么都好,对他展露一点另外的情绪。
可是没有。
川半辞眉眼沉静,面颊上的漆墨泪痕平静无波,仿佛认定就算他知道川半辞的所有秘密,他也不会掀起任何可能的波澜,甚至相反,他还会帮忙遮掩一二,就像刚才他替他隐瞒了沸水的真相。
在母后面前,他就是这样没有原则。
卡兰无端地想发笑,如同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嘴角越扩越大,眼中却溢满哀求。
“母后,我认输了好不好。”
“别再这样对我,我快承受不住了。”
他没办法阻止的,川半辞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川半辞一点点驯服,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也许母后说得对,他们早就同流合污了。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57】
第20章 卡兰
卡兰放开了川半辞的双臂。
川半辞后背得以离开冰冷的墙面,活动了一下被锢地有些僵硬的手臂,声音温和:“你的力量变大了,认真起来后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就像是一位母亲在见证了孩子成长后,发出的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调侃。
卡兰扯了扯唇角,却露不出一丝真实的笑意来。
川半辞没在意卡兰的异样,视线移到了桌面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餐盘上:“这是你为我做的华夫饼?”
川半辞走到桌前,坐下切了一块华夫饼放进嘴里。
香气浓郁,口感松软绵密,他说的要求卡兰都好好做到了。
川半辞被国王搞坏的心情变好了一点:“你不问我作为一个巫师,取代真正的王后,潜入王城是想干什么吗?”
“我不在乎。”卡兰捡起地上的南希娃娃,把它放回床上,“国王如何,王城如何,我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这一个。
卡兰转过身,视线无意往下瞥去,看到桌前安静吃着甜点的川半辞裙子下摆处,有一层湿润的暗红。
他自己还没有所想法,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
卡兰来到川半辞身前,蹲下身,牵起一层染红的蕾丝外边:“这是怎么弄的?”
川半辞往下看了一眼,卡兰抽了丝巾,正为他擦拭裙子下摆的血迹:“早上起来的时候,寝宫外面铺满了血,管家没有提醒我,我就踩上去了。”
卡兰将吸饱了血的丝巾拧干,继续清理剩下的血迹:“母后没有罚他?”
川半辞回忆了一下:“我警告了他。”
当时他心思都是裙子弄坏了还能不能加卡兰好感,后面管家收敛了,他也懒得再去关注管家。
听到川半辞的话,卡兰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暗芒,用轻松的语气道:“母后对别人还真是仁慈,如果让您踩到血的人是我,恐怕母后不会像原谅管家一样轻易原谅我。”
川半辞看向低着头为他清理裙摆的卡兰,他看不清此刻的卡兰是什么表情,只能从对方微微煽动的睫羽,和用力攥着裙边的手,窥见出一丝异样情绪。
川半辞:“你很不满?”
卡兰抬起头,微笑着直直看向川半辞:“母后怎么对待别人是母后的事,卡兰不敢多嘴。”
川半辞没再回话。
卡兰没有好感度查询面板,自然看不见,他嘴上带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好感度却一直在涨涨停停。
特殊就代表和别人不一样,不管这个特殊是正面还是负面,在他母后眼中,他是不一样的,这就足够。
卡兰擦完裙摆,把丝巾丢进垃圾桶站了起来,拉开川半辞对面的椅子坐下,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
他的母后很喜欢他做的食物,每次都吃得一点不剩,会不分场合地把他当下人一样使唤。
这在外人看来是一种蔑视和侮辱,在卡兰眼里,这种侮辱如同裹着蜂蜜的毒药,带有令人难以抗拒的亲昵。
卡兰王城人人都厌恶他,视他为诅咒带来的灾子,这些人对他的厌恶带有恐惧,既想让他永远消失,又害怕他隐藏的力量。
但是他的母后不同,川半辞对他没有丝毫恐惧之心,相反,他的母后喜欢招惹他。
这种带有恶意的亲昵,比纯粹的善意更让他渴望,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对这种病态的亲昵引颈受戮。
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这样纠缠一生也是活该。
卡兰视线移到了川半辞的脸上:“母后有心事?”
川半辞收回了魂归天外的思维:“国王说,让我这些天都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