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半辞甩了甩头, 试图驱散脑内的混沌, 又摸索着扑了上去, 死死拽住对方衣袖, 想要去够手上的雏菊:“那是我的,还给我。”
拉扯间, 两人从窗台撞向大门, 睡眠间各种东西被撞得吱呀直响,桌上的试管、记录板纷纷摔落在地, 玻璃碎裂声、纸张散落声全部混在一起。
任何反抗都是火上浇油, 训导员被彻底激怒了,厉声道:“你找死!”
“滋——”
电流击穿空气的尖啸猛地炸响。
川半辞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剧痛顺着四肢百骸炸开,肌肉瞬间失去控制, 就这样被训导员摔在了地板上。
地砖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仿佛一路冰到了心底,因为电流,川半辞的身体不自觉痉挛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训导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是我们这段日子对你太好了,居然连这种禁令都敢犯。”
“不过是基地随时可以替代的改造人而已,对你好一点,真的以为在和你玩过过家家的小游戏了?”
触电的痛感还在身体蔓延,川半辞以前见过训导员用电击棒教训不听话的改造人,从没想过这种惩罚会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川半辞地上的手指动了动,随后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
地上散落的物件一片狼藉,他艰难地往前爬伏,伸出手抱住训导员的腿,几乎是哀求道:“训导员,不要把它拿走好不好。”
但回应川半辞的,是对方毫不留情的一脚。
训导员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服,丢下一句“等会儿再过来跟你算账”,便带着那支雏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被“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心底忽然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雏菊被拿走了,训导员不会允许外界的东西污染基地,他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雏菊长什么样了?
怎么感觉每次他有了所珍视的东西,最后总会在他面前消失。
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川半辞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睡眠间的门重新被打开。
单阙端着餐盘推门进来:“今天餐区有你最喜欢的蔬菜块,特意给你多打了……”
话音卡在喉咙里,单阙看到了屋内一片狼藉,而双目失明的川半辞还倒在地上。
“小辞?!”单阙连忙放下餐品,将人扶了起来,心脏骤然一紧,连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躺在地上?”
川半辞才像是回过魂一般,僵硬的关节重新启动,血液重新流淌。
他抓住对方的手臂,嗓音里仿佛带着淡淡的委屈:“单阙……雏菊被训导员拿走了,我抢不回来。”
单阙定定地看着川半辞:“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川半辞身上带有被电击过的痕迹,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肩头也带着青紫的撞痕,和训导员产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不知道是打的,还是拉扯间不小心撞的。
因为改造人恢复力惊人,训导员下手从来不会留力,身体上的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单阙指尖在轻微地颤抖:“疼不疼?”
可川半辞此刻满脑子都是被抢走的雏菊,单阙只好道:“发现外界植物进入基地,训导员一定会严加看管,现在去找只会自投罗网。”
单阙握住川半辞冰凉的手:“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带你去找它,好不好?”
温和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僵硬的四肢,川半辞紧绷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被单阙扶到床上坐下。
单阙将餐盘放在了川半辞的面前:“来,先吃饭吧。”
虽然是安抚住了川半辞,但失去雏菊依旧对他打击很大。
一整天的时间,川半辞都坐在窗台边上,目光涣散地对着原本放着雏菊的方向。
但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单阙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冷淡的灰色眼眸。
失焦的瞳孔在光线的照射下逐渐聚焦,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如玻璃球般的漂亮灰眸精准无误地落在单阙身上。
川半辞道:“单阙,我能看到了。”
事情就是这样戏剧,只差一天,川半辞就能亲眼目睹雏菊的真容了,偏偏只差这么一天。
两人谁都没有提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起吃完早饭,单阙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我中午就回来。”
直播一结束,单阙就回睡眠间告诉了川半辞一个好消息:“我知道他们把雏菊藏到哪里去了,跟我来。”
两人就这样久违地潜入了基地外圈。
外圈的路线对他们而言可谓是轻车熟路,两人贴紧围墙阴影,避开红外感应,趁着训导员集中用餐的空隙,进入了一间实验室。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关着灯黑漆漆的,两人借着窗外的一点微弱光探查四周。
两人分头搜寻,鞋底碾过地板和布料的摩挲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所有可能存放雏菊的地方单阙都检查过了,他甚至找到了训导员对雏菊的研究数据,就是没找到雏菊本尊。
就在单阙打算将自己的区域检查第三遍时,他听到了川半辞的呼唤。
“单阙,我好像找到了。”
但川半辞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很愉快。
单阙朝川半辞走了过去。
川半辞站在最角落的金属桶前,那是只半人高的废弃物处理桶,桶沿沾着干涸的褐色污渍。
顺着川半辞的目光看去,单阙看见桶底堆积着各种破碎的试管,泛黄干涸的消毒棉,还有几滩凝固成块的不知名液体。
而在那片狼藉中央,一截绿色花茎歪歪扭扭地躺着,上面布满细密的针孔,像是被反复抽取过汁液,残存的半截黄色花心耷拉着,另一半却没了踪影。
白色花瓣四散零落,混合着乱七八糟的汁液,残破地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川半辞缓缓回过头,映不出半分光彩:“这就是雏菊吗?怎么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单阙伸手合上了垃圾桶的金属盖,沉闷的撞击声里,那片残破的白彻底坠入黑暗。
单阙对川半辞道:“看来这里找不到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两人都格外沉默,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两道无法重叠的剪影。
单阙侧头看去,川半辞的侧脸显得异常平静,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单阙,对不起。”快到睡眠区时,川半辞忽然开口,他抬起头,语气平淡道,“我没护住你给我的花。”
单阙微微一怔,随后心底瞬间翻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他走上前,轻轻将人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怎么能怪你呢,小辞。”
单阙指尖抚过他后颈的碎发,声音轻柔:“那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是我来晚了。”
川半辞的脑袋埋在单阙胸前,淡淡道:“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你回来,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川半辞将所有的原因归咎于了自己,可单阙再清楚不过,那把电击棒是专门用来对付改造人的训诫武器,不管自愈能力再强,也扛不住那瞬间穿透神经的麻痹。
单阙忽然道:“小辞,不如我来教你防身术吧?”
川半辞歪了歪头,刚想问那是什么,拐角就走来了一个训导员。
两人瞬间警醒,停下话语,看向朝他们走来的人。
训导员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冰冷:“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了,ci09,过来,有些事该好好谈谈了。”
“……”
川半辞松开了单阙,默不作声地朝训导员走去。
单阙正想跟上,训导员锐利的目光顿时转向单阙:“ch05,别以为你就没事了,一会儿会有另外的人过来找你,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川半辞被带走后没多久,果然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找上了单阙。冰冷的金属手铐扣住手腕,单阙被压入了惩戒间。
电击与鞭刑对单阙来说倒是不痛不痒,做过悔悟说明之后,就被人给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