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早就找到了吗?”
薛景寒:……
两人沉默。
过了几分钟,白熙的目光忽然被展柜最底层的一道反光吸引——那是个没有任何标签的黑色保险箱,表面磨砂质地,在RGB灯效泛滥的收藏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是……?”
他蹲下身,指尖无意识贴上冰冷的箱体。
薛景寒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白熙抬头时正捕捉到对方喉结的细微滚动,像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三秒的沉默被阳阳扒拉绒球的声响打破,薛景寒终于单膝点地跪在他身旁,输入密码时投影键盘映出“0726”的数字光晕。
“是你的东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本来打算……我自己藏起来的……”
保险箱开启的机械声截断了后半句话。
箱内静静躺着一套老旧的PBT键帽,原本的纯白色早已泛黄,WASD四个键的磨砂纹路被抚得发亮,显然曾被某人长久地、反复地摩挲过。
白熙拾起空格键,突然被底部刻着的小字刺痛眼睛——
【2013.7.26】
【景寒,世界赛见】
笔迹稚嫩却用力,最后一笔甚至刻穿了涂层。
他忽然想到记忆中一年前的深夜,训练室的台灯下,自己偷偷地用笔刀刻字,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慌忙把未完成的键帽塞进抽屉,却不知道景寒其实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他直到东方既白……
“呃!”
太阳穴突来的剧痛让白熙蜷缩起来,手中的键帽当啷落地。
薛景寒的手臂立刻环住他后仰的身体,温热的掌心护住他后脑勺,两人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凝固在展柜前。
白熙在眩晕中闻到对方领口传来的青柠气息,恍惚听见十六岁的景寒在哭:“熙哥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了……”
他仿佛看见景寒蜷缩在储物间,流着泪一片片拼凑这些带着血迹的键帽。
但那幻听和幻象转瞬即逝。
此刻真实的薛景寒只是沉默地捡起键帽,用袖口擦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再轻轻放回他颤抖的掌心。
白熙突然注意到箱子里的那些键帽的侧面还有更小的日期刻痕——2012.4.15,他第一次教景寒压枪的日子;2012.10.22,他和叶耀吵得最凶那次;2013.1.22…
“这些日期…”
“喵嗷~”
白熙的感慨被阳阳打断。
小猫不知何时叼来了一张挂着红绳的泛黄卡片,上面赫然写着两行小字:
【白熙的】
【谁都不许乱放乱用】
第59章 压抑渴求的烙印
指尖拂过泛黄纸片粗糙的边缘, 那句“谁都不许乱放乱用”的稚嫩笔迹仿佛带着十年前训练室里的喧闹气息扑面而来。
白熙捏着这张小卡片,有些失神地笑了:“这个还留着啊。”
“哥的东西我都留着,”薛景寒的声音低低的, 目光黏在白熙身上, “不过有一些在徐哥他们那里。”
白熙把卡片小心地放在键盘旁边,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空格键上那道刻穿涂层的“见”字,心底泛起一丝赧然:“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主要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当时啊, 特别是你, 喜欢和我用一样的东西, 偏偏记性还差, 碗筷、枕头、毛巾,连键盘都总是换着用。”
“杯子你也总认错, 害我老喝你的口水。”
薛景寒没说话, 只是默默拿起茶几上白熙喝了一半的可乐罐,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喂, ”白熙挑眉, 指了指他手里的罐子,“那个就是我的。”
薛景寒的动作顿住, 握着易拉罐的手指微微收紧,金属罐身发出细微的变形声。
他慢慢低下头,浓密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只留下一小片沉默的阴影,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白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他伸出手, 带着点安抚的力道揉了揉薛景寒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发丝意外的柔软。
“行了,这么看着你们,”他声音放轻了些,语气轻松愉悦,“感觉你们真是都长大了,虽然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们的十年前。”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暖融融地铺满了客厅,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舞动。
收藏室里炫目的RGB灯效被隔绝在外,这里只剩下古董座钟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之间流淌的、带着岁月尘埃的静谧。
薛景寒没有动,任由那只带着体温的手停留在自己头顶,像一座被阳光晒暖的礁石,沉默地承接海浪的抚慰。
“没事,”白熙收回手,语气轻松却坚定,“我会适应的。”
……
略显凝滞的气氛被薛景寒递过来的平板打破。
屏幕亮起,展示着几套设计稿。
“战队为世界赛定制的新队服,”薛景寒的声音恢复了平稳,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定稿是这个。”
白熙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设计稿上,一改XK战队往日的沉稳黑蓝主调,大胆采用了夺目的中国红作为底色,线条流畅硬朗,金色滚边勾勒出肩线与袖口,左胸心脏位置绣着XK的队徽。
而右胸上方赫然是两颗用金线精心绣制的五角星——那是属于S9和S11的华国电竞的至高荣耀,象征着世界冠军的辉煌。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白熙屏息了一瞬,脱口而出:“好!好看!!”
薛景寒的目光却从屏幕移开,落在白熙身上。
他今天穿着件宽松的红色连帽卫衣,内搭一件清爽的白衬衫,下身是卡其色工装裤配着干干净净的小白鞋。
那抹亮眼的红衬得他冰蓝的发梢都跳跃起来,皮肤在光线下白得晃眼。
“嗯,”薛景寒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声音低沉而肯定,“哥穿红色……特别好看。”
白熙被他看得莫名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上划拉了一下,屏幕切换到另一张队服背面设计图,强行岔开话题。
“下午我该去基地报到了。”
薛景寒眼底那点柔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可不可以明天再去?”
他身体微微倾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恋,轻轻将额头靠在了白熙的肩膀上,发丝蹭过卫衣柔软的布料,“哥,我想跟你待一会儿。”
白熙侧头看着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个午觉?”
“好。”
……
午餐简单而迅速,两碗清汤挂面,卧着溏心蛋和几片翠绿的小白菜。
饭后回到主卧,厚重的遮光窗帘隔绝了午后过于热烈的阳光,只留下满室宜人的暖意。
薛景寒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动。
“助眠的。”
他解释道,自己手里也端着一杯。
白熙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光。
牛奶带着淡淡的甜香滑入喉咙,留下温润的暖意。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薛景寒准备的舒适家居服,掀开被子躺进了大床靠窗的那一侧。
薛景寒在他身边躺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初秋的风透过窗纱缝隙溜进来,带着草木的微香,暖洋洋地拂过皮肤……
前几天还需要空调驱散的燥热此刻被这恰到好处的自然风取代,舒服得让人骨头缝都发酥。
白熙本以为自己昨晚睡得够饱,此刻应该没什么睡意,还想跟景寒说一会话,然而躺下不久,一股奇异的、难以抗拒的倦怠感便悄然弥漫开来。
整个人像是陷进了一团巨大而温暖的棉花里,四肢百骸都变得绵软无力,连带着大脑的运转也迟钝下来,意识如同漂浮在温水中,缓慢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