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血淋淋的咬痕已经消失。
伊尔终于开口：“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会突然这样，在此之前，卡洛斯都很正常。”
凌柒问：“你们的伤，是什么情况？”
伊尔回忆道：
“我们之前，住在林城C区。”
林城，是距菌林基地最近的人类城市。
根据安全等级，所有城市被划分为SABCD五级安全区域。
C城区并没有AB区那样安全，偶尔会被污染物攻击，但作为居住区，异协也投放了足够的安保力度，每天都会有专职的异能者定期巡查，保护居民的日常起居。
“三天前，C区被污染物攻击了。”
回想起记忆中惨烈的景象，少年脸色泛白，“很多污染物，特别多，冲进了居民区。”
“它们简直疯了一样。”
“附近的异能者，根本拦不住污染物的攻击，死了大半，普通人也没几个活下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带着弟弟逃出来。”
百晓生回想到大厅中央电视轮播的战况，神色越发难看，在异协公布的情报中，人类情势一片大好，明显和少年的描述截然相反。
“最新的战况中，污染物已经被击退了。”
玩家指出。
伊尔扣住手指，无论如何，C区惨烈的景象，都和污染物被击退扯不上任何联系。
察觉到少年眼底阴郁的负面情绪，凌柒岔开话题：“无事，你只用说你知道的事情。”
伊尔冷静下来，继续陈述：
“C区被污染物攻击时，已经断网了，我并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接入过网络。”
“异协封锁了C区，不让大家往外说任何关于污染物攻占人类生活区域的事情。”
“他们给的医疗资源很少，连最干净的饮水都没有，卡洛斯被污染侵蚀，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带他出来，找找机会。”
凌柒并不意外C区的沦陷。
或者说，早在他从玩家论坛上看见夜鸦的死讯时，就有了预感。
作为唯一的S级异能者，夜鸦曾以一己之力，在数年前污染灾害最恶劣极端的情况下，将污染物彻底击退，甚至反向攻占污染区。
在那个时期，人类被夜鸦带领，一点点夺回被污染物占领的城市，到了最后，污染物甚至只能龟缩在污染域的最深处，灰域。
人类也不再将污染物视作威胁，甚至反过来猎杀污染物获取其身上的素材，制作武器和装备。
无论夜鸦的品行是否有网络上那么不端，他都是人类抵抗污染物的中坚力量。
用论坛中玩家的话来翻译，夜鸦约等于人类面对污染物的核武威慑。
只要他还存在一天，污染物就不会敢放肆进攻。
而现在，夜鸦已经死去。
就算异协能对平民瞒住他的死讯，也不可能瞒过真正杀死他的污染物。
那些狡黠残忍的怪物，被人类压制了这么多年，就连活动区域都被局限在污染区中，早就蠢蠢欲动。
而今终于等到机会，必然反扑报复。
百晓生继续问：“那些攻击你们的污染物，有什么特征，你还有印象吗？”
“攻击方式，或者外貌，都可以。”
扩散入侵污染物的情报，已经是违背异协的规定。
伊尔平静地回忆林城封锁后的景象，陈述道：“它们种类很多，有一个共同特征。”
“那些污染物掌握控制影子的能力，在夜晚，似乎还会得到额外加成。”
第8章 洁白的圣子
很快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送来食物。
少年小口咬着面包，凌柒提醒：“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房间。”
凌晨，副本就会降临。
凌柒并不确定副本的具体形态，只知道，大概和某种菌类相关。
“不要相信任何人让你出门的话。”
凌柒补充，“哪怕是我或者他，也不行。”
“明白了。”
伊尔乖巧地坐着，等凌柒终于推门离开，才来到房门前。
他并没有知道对方的名字。
大部分高阶异能者，都吝啬于交付自己的真名。
他们不允许低阶直接称呼自己，将其视作冒犯，而只允许旁人使用代号。
透过猫眼，可以看见陌生异能者的身形，已经已经消失在拐角位置。
在伊尔的印象中，异能者都高傲到极点，恨不得离他们这样低贱的人种十万八千里远的距离。
仿佛碰一下，就会被普通人身上污秽的浊气所感染。
但异能者并不遥远。
他们吃的食物，是普通人掌勺，他们用的家具，是普通人在工厂生产，为他们所服务的人群，是无数普通人...
虽然高高在上，但实际很少有异能者，能完全脱离普通人生活。
伊尔从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
但凌柒和他记忆中的异能者完全不一样。
身边并没有震慑旁人的灵压，语气冷淡，却丝毫不显咄咄逼人，甚至前不久，还和他们这样低贱的普通人共处同一个房间。
——在异能者中，这是绝对的另类。
却远比其他异能者更加遥不可及。
他们唯一的联系，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
伊尔停留在门口位置，记起那双漂亮过分的漆黑双瞳。
在异能者精彩纷呈的人生经历中，随手救下的普通人，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不值得记忆。
不可接触，不可接近。
既然对方并没有接触自己的想法，那也没必要主动靠近，增加负担，唯独另一个存在...
基地最高层的宿舍区。
纹身男将小弟安置好，推门走进基地最高层，这处装修最为豪华的房间。
房间中，是早就等待着的异能者，布料精美的衣装，昭告出其尊贵的身份。
“少主。”
纹身男低下头。
没有人留意到，在男人衣领下方，不知何时钻进去的一只细小飞虫。
————
走廊中，百晓生关掉游好友界面，毫无心理负担地忽视掉其他主播99+的信息轰炸。
异协基地，也是玩家的传送点。
被凌柒带回基地解锁传送后，记仇的玩家又跑去污染区刷怪，准备一雪前耻。
百晓生是唯一没有参与其中的主播。
整个下午，直到终于遇见凌柒，他都在基地内乱逛。
当凌柒出现在主线剧情中，救下玩家时，几乎所有主播都默认，凌柒就是接下来剧情的助力大腿角色。
他们也默认，就算凌柒暂时失踪，也肯定会在副本中出现。
只有百晓生知道，凌柒并不是剧情角色。
在被林鹿boss袭击的瞬间，他便使用了一张道具。
npc召集令，极为稀有的一次性道具，使用后可以随机召唤附近区域的随机npc，被誉为赌狗神券。
运气好，就能抽到主要剧情角色，不仅能解决玩家当下的危机，说不定还可以找对方接取几个高奖励任务，或者刷点好感。
运气不好，抽到反派，把玩家顺手秒了也不无可能。
很显然，百晓生的运气就很不错。
他抽到了一个从未谋面，高战力，且对玩家态度友善的疑似主要剧情角色。
凌柒是被随机召唤过来的，意味着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是玩家目前任务中的角色，也不一定会在副本中现身。
这种高阶角色的交互机会，可遇不可求，把其他主播哄骗去污染区后，百晓生便在基地中寻找对方，碰碰运气。
这种偷跑行为，无疑引起了主播的公愤。
直到现在，他们也还困在污染区中——在脱离战斗前，玩家传送功能是禁止使用的。
“那个npc，不简单，瞒了很多东西。”
想起伊尔面对大汉时，虽然退让，却没有明显恐惧的表现，百晓生摸了摸下巴。
按道理而言，《深渊之底》的普通人面对高阶异能者的逼迫时，是绝不可能有任何抵触情绪的，更何谈想要起身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