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
夜鸦对天启包容得实在太过头了。
她曾看见过夜鸦对天启的眼神,简直就像把天启当过分无理取闹的小辈看待,哪怕被突然攻击,也只是轻而易举的避开,态度随意至极。
但天启对夜鸦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次数多了,夜鸦也开始回手。
也正是那次对战,让女人对首席执行官的战斗力有了直观认知。
单方面的绝对碾压。
在此之前,女人就算知道天启大概率打不过夜鸦,但多少也可以交手一段时间。
任谁天天看着天启追着夜鸦打,夜鸦都没有还手,都会有类似的错觉。
但战斗真正爆发时,还没有超过一秒,天启就被摁倒在地。
当然,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自那以后,天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夜鸦打一架。
助手并不理解她的上级为什么如此执着,仿佛和夜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么就是受虐狂。
逐渐的,天启能坚持的时间从一秒,十秒,延长到能对打超过一分钟,十分钟。
直到现在,甚至能够有一段时间打出平分秋色的效果。
当然,作为旁观者,没有人能比助手更清楚,夜鸦一直在留手。
对方似乎把这些战斗当做指导小辈的课程,结束战斗后,甚至还有闲心找女人点餐一杯柠檬水,然后悠哉悠哉离开。
与之相反的是,每次打完架,天启都半死不活。
一半是被揍的,一半是被夜鸦无所谓的态度气的。
女人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前,夜鸦竟然真的会在和天启的战斗中受伤。
这在他和天启的对战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首席执行官总是能风轻云淡,游刃有余地躲过所有攻击。
但在夜鸦和天启的最后一次对战中,青年罕见的没有躲过攻击。
猩红的液体一点点染红衣摆,以胸口为中心向外扩散,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夜鸦稍微侧身,这一击会正好贯穿过他的心脏。
天启是根本不会留手的。
他更没有意料到自己的攻击会真的生效,愣在原地。
哪怕顶着如此骇人严重的伤势,夜鸦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动:“足够了吗?”
助手并没有听懂夜鸦这句话的意义,却看见她向来稳重的上级,脸上出现罕见的气愤神情,仿佛夜鸦说的那句话,是再严重不过的侮辱。
“他们不需要你插手。”
天启嗤笑一声,语气厌恶,“带着你虚伪的善意,离我们远点。”
夜鸦似乎愣了会,又似乎没有。
战斗还在继续,哪怕是带着伤势,夜鸦也轻而易举再次将天启按倒在地。
并没有再分出太多眼神,夜鸦转过身,准备离开。
为了防止战斗余波波及建筑,他和天启打架的地方,大多现在灰域边境。
青年并没有太多留恋,转身朝灰域深处走去。
天启反应过来,气急大喊:“你去哪?!”
“与你无关。”
夜鸦回头,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语气平静至极,
“你拦不住我。”
天启确实拦不住他,哪怕夜鸦受伤,对方也没有在他手下撑过哪怕半小时。
首席执行官的身影消失在灰雾深处。
直到一周过后,女人才得知夜鸦失踪的消息。
她并没有意料到,那场战斗,竟然是她见到对方的最后一面。
女人大概猜到夜鸦和天启似乎吵了一架,或者天启单方面找夜鸦吵了一架,她很有自知之明,没再过多关注两位高阶的私事。
之后,天启让她把账户中一笔转账退回。
是很大的一笔钱,女人不理解上级这样做的念头,换位思考地心疼了好一会,照做后,却显示退还失败。
另一个账户,已经被销毁了。
女人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着实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一直留守在边境的存在,她远比躲在中心城的异能者清楚,如果失去夜鸦的防守,灰域那些污染物一旦冲出边界,后果将有多不堪设想。
好在,夜鸦回来了。
想到这里,女人松下口气。
她小心翼翼跟在天启身后,实在不理解,既然夜鸦已经回归,那还有什么必要去寻找对方离开的痕迹?
场景重现,是一种高阶灵力使用技巧,通过和场地中残留的灵力痕迹共振,复现特定时间的情景。
效果虽强,但使用条件也极为苛刻。
不仅需要场地特殊,能够长时间保留灵力痕迹,还需要向需要复现的场景中,想见到的个体,确实有残留下蕴含其能量的标记。
巧合的是,夜鸦恰巧就满足这两个条件。
在鸟不拉屎的灰域边界,几乎不会有异能者和污染物爆发战斗,产生足以清洗掉灵力痕迹的能力余波。
而夜鸦又受了伤,总会有些血迹。
作为灵流传输的媒介,血液内富含异能者的灵力,足以用作复现的材料。
在污染区中遗落自己的血液是大忌,夜鸦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将任何注意分给自己的伤口,也没有做止血措施,任由血液流了一路。
这恰好方便后来之人利用血液,回溯当时之人经过的影像。
这一个月来,助手跟着天启,一点点看着夜鸦的残影深入灰域。
路上甚至没有遭到任何污染物的攻击
原本聚集在污染域的污染物,哪怕只是感知到夜鸦血液中残留的灵力,都恐惧地避开。
一路上,并没有和污染物爆发任何战斗,甚至堪称风平浪静。
助手却悚得慌。
她自然是知道,夜鸦是被污染物偷袭重伤。
但根据天启一路复现的景象,污染物根本没有任何偷袭的征兆,甚至对夜鸦避之莫及。
而夜鸦,也根本不是在污染区中执行任务的态度。
助手甚至眼睁睁看着好几次,污染物就从青年身前窜过。
如果是以往,夜鸦必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攻击机会,绝对会顺手将污染物击毙,这是他信奉的理念,每杀死一只污染物,就是救下未来一位可能被污染物杀害的普通人。
但现在,青年却只是平静看着污染物离开。
夜鸦目标明确,向灰域深处前进。
简直就像,去赴约。
随着天空越发黑暗,助手大概猜到,天启口中的“只差一点”是指什么了。
只差最后一段距离,他们就能复现到夜鸦被偷袭重伤的地点。
那是一处灰败的,巨大裂隙的边缘。
随着复现结界的催动,黑发青年的身影逐渐凝实,站在悬崖边,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过分苍白,甚至称得上修瘦。
或许是这样的夜鸦太过虚弱,和对方往日的形象差距太大,亦或者是背景太过苍渺,衬托得异能者的身影过分寂寥,女人无端心口一紧。
似乎有不知名的存在现身,裂隙边缘爆发起一阵狂风。
复现能力只能作用于留下灵力的个体,助手只能看到夜鸦的衣摆也被这股大风吹起,猎猎作响。
哪怕身上带伤,在污染物面前,夜鸦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姿态。
他似乎在和污染物交谈。
没有声音,正主还带着面具,助手看不见夜鸦的表情,甚至都无法根据口型分析出对方说了什么话。
女人有点想靠近点,确认夜鸦的情况。
似乎察觉到什么,青年骤然回头。
助手寒毛乍起,但很快,她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没由来的松下口气。
她看着那双幽晦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一个月前,夜鸦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拦不住我。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污染物的攻击不知从哪个角度出现,贯穿过异能者胸口。
助手猛地瞪大眼睛,确定污染物攻击的位置正是夜鸦后心。
猩红的色泽,映照在女人眼底。
她语气惊惶:“不,不对,那只污染物怎么可能知道?!”
异能者并没有寻常意义上人类的弱点,哪怕是断肢,只要及时治疗,都可以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