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入口处做了消毒,又领了隔离服穿上。
云砚泽仍然保留着他的伪装,医师正在为他整理隔离服,一边处理好的首领走过来接手,动作自然地替他处理外扣,云砚泽沉默几秒,几乎和他异口同声:“注意安全。”
声音很轻,在消毒药水和机器的运转声之下,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清。
隔着面罩也能听见首领低低笑了声,那头下属已经给他们掀开了幕帘,惨白的光线从高处的灭菌灯打下,在各类维生舱或者病床之上,只能看见一张张神色痛苦的灰败脸庞。
从帝星调动过来的医务人员来来往往,穿行在这一片无声的地带,陈叔带着他们一路向里,走入最中心的隔离带。
“他就是最早被发现感染病毒的工人,”陈千生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叫做索庆,现在已经确认脑死亡了。”
在这一片被特别标注的隔离区间里,安置都是第一批感染者,首领赤红的眼眸宛若两盏凝固火焰,缓慢地扫过男人的苍白面孔。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包裹在斗篷里的身影,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颔,以及伪装成黑色的瞳孔。
云砚泽跟在他身后,将这一圈人的情况都一一查看过。
陈千生:“已经按照你的指示找了一圈,也把周围疑似蛇类的生物都排除过了,还是没有找到。”
“陨焰是重工业星,基本没有能让它藏身的地方,会不会……”
会不会,是牧浔的判断出错了?
这点在来之前首领就考虑过,他和云砚泽讨论过,排除了一部分带毒的异兽后,还是将范围定在那条代号“青鬼”的毒蛇。
牧浔:“除非它不在陨焰星上,否则还是优先从这个方面入手。”
帝国培养出来的异兽不能以常理考虑。
没有了草木水土,难道它就活不下来了吗?
在二人谈话间,身后沉默许久的云砚泽忽然上前两步,绕过牧浔和陈千生,径直走向被宣判脑死亡的索庆。
“你——”
陈千生下意识想要拦住这个虽然跟在牧浔身后,却神神秘秘的家伙,首领的手先一步按在他抬起的肩膀上,牧浔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安抚好陈叔后,才走到云砚泽身后。
“怎么了?”他低声问。
云砚泽摇摇头,指尖悬在维生舱的舱门开关处,他难得生了几分犹豫,抬眸看向牧浔。
索庆已经被宣判了脑死亡,就算他们能制作出血清,也救不回他的性命。
一时间,隔离间中安静得落针可闻,牧浔的目光从他指尖移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片刻,他缓缓闭了眸:“我来吧。”
几乎是牧浔指尖落下的一瞬间,舱门发出低微的“嗡嗡”两声,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维生的效用在一瞬间停止,牧浔能感觉到身侧的整片空气都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亲手为这个人宣判了死刑。
云砚泽没有迟疑,迅速翻找了一遍索庆的四肢、指甲、头皮等等可能受损的地方。
一旁的陈千生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这些我们之前都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伤口。”
宽大的兜帽甚至没有抬起来,云砚泽仿若未闻,径直翻开索庆的眼皮,在检查完一边瞳孔,就要起身前,他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而后他重新低下腰,翻开了索庆的另一边眼皮。
距离太远的其余人没看见,站在他身后的牧浔却看得清楚。
在那短短的、触光的一瞬间,被翻起的眼皮之上,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了过去。
上将当机立断:“寄生虫。”
在眼皮之下蠕动的是一条细小的白色蛆虫,转瞬即逝,如果是普通的医师,确实很难捕捉得到。
在此之前,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那条毒蛇,那么它投毒的方式是什么?咬?可事发后他们进行的排查里,并没有找到最初的伤口。
而毒性传播的方式又是什么?
空气中检测不出活体,没有穿防护服的普通人中也有健康的,部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反倒中了招。
“他们在利用虫卵进行传毒,”云砚泽直起身,“等到吸收完宿主脑核的精神力,它就能够破壳而出,也就代表着宿主的死亡。”
“微小的虫卵可以附着在任何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可能是我们脚下的道路,又或是藏身在漂浮的空气中。”
他语气平平,却说着让一行人毛骨悚然的话:“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王蛇,又或者是背后的异兽,能够控制这些虫卵为己所用。”
如果他们找不出青鬼蛇的藏身之处,等到这些虫卵全数孵化,必然会引发一阵不小的风波。
届时位置没有坐稳的黑蛛找不出源头,就该被架在火上烤了。
帝国倒是打的一手好算计。
安月遥声音难免有些紧绷:“这些虫卵孵化后,我是说……”
“它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人知道答案。
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云砚泽已经从维生舱旁边离开,伪装后的黑眸静静地沉下来,半晌,有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那根使坏的指尖被逮了个正着,云砚泽抬起头,撞上那双猩红的眼眸。
牧浔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晃了晃,戳了戳上将手心里的软肉,似乎是在安慰他放松一些。
而后他回过身,冷静地向众人开口: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把那条蛇找出来。”
第77章 捕蛇
在将准备工作吩咐下去后,牧浔和云砚泽单独聊了几句,上将倒是对他的设想没有太多意见,只是……
云砚泽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尽管在情感上牧浔可能会偏爱他一些,但涉及立场,牧浔就不怕他再背叛一次吗?
就算他们已经通过那个吻确认了关系,云砚泽还是没太能想明白——
牧浔对他的态度为什么变化得如此之快?
就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昏睡了一周,把首领吓得道心不稳,连理智都抛却脑后了吗?
牧浔的表情在一瞬间出现了半丝裂痕,尽管他竭力想要维持平静,但加快的眨眼速度还是出卖了他,黑发男人沉默两秒,不答反问:“我不应该相信你吗?”
“还是说,你认为自己不值得我相信?”
“……”
云砚泽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怪异,一双淡色的唇紧紧抿起来,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半晌,他偏过脸,浅浅叹了口气:“我没这么想。”
趁着黑蛛众人在布控,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他们,牧浔的右手探入他指缝,与他十指交叠,首领低了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一会你跟他们一起离开,小心别暴露身份。”
云砚泽没躲,任由他的气息撒落在自己肩膀:“你认为蛇体里也会有监控器?像那两只‘喜鹊’一样。”
进化后的异兽多少保留了原来习性,对蛇而言,温度、振动和气味是最为敏感的因素。
一场人工地震,是目前牧浔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牧浔颔首:“是其中一个原因,”他顿了顿,“但更重要的是优先保证你的安全。”
上将落在兜帽阴影中的长眉略微挑起,他支出一根食指,指尖抵在牧浔肩上,轻缓而不容置喙地把身前的人推开,“我看起来……很需要你的保护?”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面前的黑蛛首领,看上去大有牧浔点头说个“是”,就能当场和他比试一场的意味。
一缕银白色的精神力探出,代替他的手勾了一下牧浔耳垂。
而牧浔停在原地,不躲不避,只一双眼睛执着地盯着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退步。
良久,云砚泽别过头去:“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做好你自己的事,牧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