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泽唇瓣轻颤,挤出一声压抑而颤抖的呻吟。
“唔——”
仿佛往冰湖里滴入一滴滚烫岩浆,云砚泽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不受控制的痉挛。
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猛地弓起,像是一张被强行拉满的弓,叫他全身的每一处肌肉紧绷,连面上都浮现几分痛色。
赛尼尔目光一凛:“按住他!”
牧浔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云砚泽不受控制的精神力迅速外扩前,黑色的屏障先一步将二人笼罩其中,两股3S级别的精神力在极近的距离相撞,病房的防护玻璃在“轰”一声巨响中被爆炸震碎。
威力不亚于硬抗了3S级别精神力者的一击,等到病房里外的黑蛛成员头晕目眩地起身,才发现黑色的精神力屏障仍然停留原地,牢牢遮挡住二人身形。
安月遥晕乎乎地问:“成、成功了吗?”
赛尼尔距离爆炸的距离最近,这会还在地上晕着,布兰扶着墙壁起身,重启了黑屏的机器,云砚泽的精神力已经不再外溢,但——
她蹙眉看着仪器里上下波动的数值,眉心紧锁:“……再等等。”
外面的他们看不清被黑雾笼罩其中的场景,也自然不知道——
这时的云砚泽,短暂清醒了一瞬间。
他于剧痛中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被滚烫的火焰舔舐过,这感觉他本不陌生,这次却又多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二者你来我往,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好痛。
他注视着漆黑一片的眼前,只想让自己赶快痛晕过去,又或者叫人把他打晕,好让他别再承受这样的酷刑。
一片混沌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帝国的手术台上。
几位医生缝合了他心口被剖开上百次的伤疤,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而在手术结束,手术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敢放任自己松懈下来,想起并不在此刻的人。
但这次的梦境格外真实。
他“看见”牧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双红色的眸定格在他面上,悲切和痛苦几乎要从其中满溢而出。
云砚泽愣了下。
一时间,连肉/体之上的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他呆呆地想:
——为什么牧浔看上去快要哭了?
明明在被他告知真相、被他赶出帝国的时候也没有哭过;明明在想念父母,一个人跑上天台发呆的时候也没有哭过。
在地下拳场低到尘埃里的那几年、在生死边缘觉醒3S精神力的时候,牧浔会哭吗?
如果不会的话……
那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在哭泣呢?
为了他吗?
剧痛让他一向精明的大脑放弃了思考,云砚泽理所应当地认为面前的牧浔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张了张嘴,看见那人眸底的神色剧烈晃了一下,却是乖乖地低下了头。
牧浔的耳朵挨着他,听见床上的人呼吸凌乱,却用气声极为勉强地对他说:“……别哭。”
那双蓝眸仍然空洞,牧浔唇瓣微张,察觉到手下的人竟然主动收了外溢的精神力,他握着云砚泽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而浮木冰凉,似乎就要从他手中滑出。
云砚泽仍然在看着他。
没有焦距,没有落点的一双眸定格在他脸上,承受剧毒的身体还在因为疼痛颤抖,那道目光却十分执着,一直追着牧浔跑。
“……我没哭,”首领声音嘶哑,他想说些什么,“你……”
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在云砚泽的注视下,一双红眸缓缓抬起,撞入那池被疼痛和迷茫搅碎的湖面,于是这一次,云砚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他的动摇和不安。
牧浔艰涩道:“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坚持一下?
云砚泽尝试转动他的大脑,发现无济于事,他搞不懂面前的幻象是怎么回事,这个牧浔既不冲他生气,也没有走过来抱他,就这么守在床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好吧。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云砚泽还是轻轻眨了一下眼。
他面前的那双红眸狠狠颤动了一瞬,还没等他再多看两眼这个奇怪的牧浔,眼前就被一片漆黑攫取,笼罩着他们的黑色屏障也随之消失。
病房内外所有的人,包括刚醒过来的赛尼尔,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牧浔缓缓放开了抓着云砚泽手腕的两只手,从与他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抬起头来,一片死寂中,还是布兰率先上前检查了一下云砚泽的情况。
“恭喜,”她松了口气,宣布道,“他挺过来了。”
第64章 画眉
“我们没找到这个人。”
第二天,安第斯如实向他汇报:“如果按照首领你所说,他也是个黑客的话,手上应该会有反追踪手段。”
牧浔接过他递来的搜寻记录,翻看了几页。
多里安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在军校时云砚泽和他提过几次,没记错的话,对方还是云砚泽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安第斯询问他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牧浔颔首道:“查,赛尼尔的方法只能缓解一时之急。”
要应付云砚泽身上的毒,他们需要更加完善的配方。
当初领着云砚泽研学的导师他们试着找过,但他在云砚泽开始实验的那一年便销声匿迹,从这个方向入手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想了想,牧浔问一边的安月遥:“之前带回来那只画眉在哪,它怎么样了?”
安月遥道:“已经醒了,放在我们特制的保温室中,不过它似乎很怕生,也没冲我们叫过。”
那只画眉的叫声能够令空间扭曲,达到瞬间转移的效果。
“帝国的3S级异兽也是通过实验培养,不知道和他接受的是不是一样,”此话一出,牧浔才发现二人一脸震惊,沉默两秒,他问,“……我没告诉你们吗?”
兄妹俩的嘴角轻抽了下,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牧浔:“……好吧,他原来的精神力等级是双S,也是经历了一些……方式,才升到3S级的。”
“继续找多里安的下落,还有他留下的资料,如果忙不过来——”
他顿了顿:“就优先找多里安。”
那群余党被他下意识往后面排,这几天他们似乎安静得过了头,在云砚泽毒发的这段时间里,帝国竟然什么也没做。
但这会儿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昨晚在云砚泽病床边守了整夜,高度紧张了几天的大脑终于得以休憩,首领揉了一下眉心,正打算去看看那只鸟雀——
安第斯“欸?”了一声,连忙叫住他:“有人向我们发了一条私讯。”
牧浔走近了看,匿名用户向他们发来一个问号,附带一句问话:“有何贵干?”
“拨回去。”
牧浔看着那条短讯,简短命令道。
几次拨打都是空号,在安第斯想要挂掉前,最后一次通讯终于被不紧不慢地接起。
那头的声音显然经过了处理,牧浔接过安第斯的终端:“多里安。”
电子合成音停顿几秒,没有否认:“您好,首领。”
“方便告知我一声,黑蛛为什么在找我吗?”
安第斯看了一眼牧浔,说道:“是这样,我们有些事想要请你帮忙,请问你能否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详谈?”
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语气怪异地重复:“找我帮忙?”
瞬息过后,电子音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冷:“你们找错人了,我没办法帮你们,抱歉。”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
牧浔说:“是关于云砚泽的。”
那头没有了声响,却也没有直接把通讯挂断,牧浔看了一眼兄妹二人,用眼神示意他们离开,他一个人拿着终端,缓缓步行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