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飞快,饥肠辘辘,望眼欲穿。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等待开饭的小狗,就差朝主人甩尾巴哈气了。
苏然将手放进盆里,抓起一把薯条,缓缓抬起手。
银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只手,就等它松开后,扑向那些薯条……
——空中,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数百道黑影,簌簌簌向苏然飞过去。
等银刹回过神,被抛到空中的薯条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眨了眨眼。
苏然又来了一遍——他将薯条抛到空中,数百道神秘黑影再次飞射过来,像变戏法一样,眼睛一眨,薯条已经全部消失。
银刹:“…………???”
苏然一边挥洒薯条一边对它们——对丧尸喊:“把刚刚分装好的混合土拿起来,准备接子弹!”
丧尸们纷纷动起来。
银刹还在懵逼,空中已经开始下起“小雨”。
一坨一坨小小的湿湿的鸟粪像雨水一样下来,一种神秘的颗粒状物体开始在丧尸之间乱飞。
他被那种东西打了好几下,差点就要惊叫出声,不得不学着那些丧尸抱起一包刚才分装好的泥土,这才让那些颗粒状物体改变飞行路线,飞进泥土里。
而等抱头乱窜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
他爹的,薯条竟然是给海鸥吃的?!
还有,他怎么又在玩屎了?!!
*
银刹恨极了。
他被欺骗感情了。
他活了十九年,防住了地心世界的所有男人女人,却没防住区区一个弱鸡人类!
他恨苏然,就像恨星临一样恨他!
……等接完所有的子弹,手中的泥土又重了一斤,身上全都是稀稀拉拉的鸟粪,银刹带着一身怨气再次从队伍里偷遛出去。
他意识到,不能靠那个人类太近。
人不可貌相,那个人类虽然长得弱鸡,但很擅长迷惑人、勾引人,一旦靠太近,对方指不定又会用什么方式令他昏头昏脑!
他必须保持距离,保持清醒,找到那个人类身上的漏洞,弄死他!
银刹偷偷摸摸钻进邻近苏家的一栋没人的屋子,跑到三楼,在正对苏家院子的窗口边蹲下,气势汹汹,准备偷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在脑内幻想各种折磨人的手法,等啊,等啊……愣是没等到视野中出现一道人影。
……那帮人吃饭也太慢了吧?至于吃这么久吗,是很好吃吗?
他狠狠抹掉唇角淌下的口水,恨意加倍。
终于,不知道已经是几点了,他注意到苏然的身影出现在三楼一个房间的窗前,立马缩起脖子,将自己藏得更深。
远处,苏然手上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拭书桌,擦完了又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简单打扫完房间后,他终于在书桌前坐下,懒洋洋地仰头望天,发起了呆,眼神迷迷蒙蒙,像是午后犯起了困,有点可爱……银刹扇了自己一巴掌。
忽地,苏然好像想起什么,坐直身体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
银刹眯起眼仔细看,发现那好像是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的是——嗯?
他揉揉眼睛,定睛看去。
……那玻璃瓶里的东西,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是一片鱼鳞……?
成长环境使然,银刹多少有点自恋。
他从小就被各种长辈夸长得俊俏,鱼尾漂亮,尤其是鱼尾的颜色,又高级又优雅,遂每天都会在浴缸里一边泡澡一边欣赏自己的尾巴,对自己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非常熟悉。
他非常确定,此刻苏然手里的那只玻璃瓶里,装的是他的鱼尾鳞片。
那优雅高级的蓝紫色就算是被烧成灰他都认得。
他有些吃惊地望着这一幕,而苏然也出神地望着那片鱼鳞,眼神柔软……
那头。
苏然正在发呆,忽然听到敲门声。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玻璃瓶往怀里一藏,结巴地问:“什、什么事?”
门被打开,星临出现在门外道:“你说下午要把那些子弹全部寄出去,地址都准——”
他忽然顿住。
房间里,苏然蜷缩着背脊,双手藏在前面,脸颊绯红一脸慌张。
星临歪了下脑袋问:“……我打扰到你了?”
苏然懵了,过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条人鱼误会了什么,顿时又惊又羞地挺直背脊:“我没有在……打/飞/机!”
人鱼差点就要把门合上了,闻言停下:“是吗?你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像。”
“谁、谁会大白天干这种事啊!”
“任何一个男性都会,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你放屁,我就从来没有过,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星临忽然笑了,他还想说什么,却刹住嘴,挑起眉,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松开门把手,走进房间里来。
苏然的脑瓜子嗡嗡的,他这辈子就没闹过这么羞耻的乌龙,正想再骂两句,就看到人鱼在他面前停下,俯下身。
“你干嘛,我都说了我没在干那事!”
人鱼握住他的左手,苏然想说他手里既没纸巾也没可疑液体看了也白看,结果手被提起来才想起他攥着什么……
星临将那玻璃瓶拿了过去,直起身,低头打量,意味不明地抬眸看他:“这是什么?”
苏然:“……”
“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藏起来?”
“……”
“为什么要用瓶子装起来?”
“……”
“什么时候的事?”
“……”
“苏然。”
“……”
半晌,一道低低的声音被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人类,有时候会把很多东西当药材用。”
人鱼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一脸“是这样?”的表情。
苏然僵着脸:“……不信你去网上问,我们会拿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泡酒。”
“就用一片鳞片?”
“……积少成多。”
“泡了酒,酒会更好喝吗?”
“……会有药效。”
“什么药效?”
“……祛湿养胃滋阴壮阳……”
“那用鱼鳞泡酒是哪种药效?”
“……不知道,神农尝百草,尝过了才能知道。”
人鱼不置可否地哼了声,转动起那只小瓶子,鳞片在里头随之缓慢地滚动。
苏然僵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动也不动,神经突突跳动,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不如现在就从这扇窗里跳出去,这样也许来得更痛快。
星临将木质瓶塞拔出来,噗的一声。
再把里头的那片鱼鳞倒出来,慢条斯理地问:“来路不明的鱼鳞也可以用来泡酒?”
“……?”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但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你要不再仔细看一看,它不是蓝色,是蓝紫色。”
“……???”
苏然瞪直眼睛,看向人鱼递到他面前来的这片东西。
小小的鳞片反射着窗外射进来的灿烂日光,在某个角度下,它呈现出一种炫目的紫光。
而下一秒,人鱼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来一片鳞片,同样放到掌心里。
这片新的鳞片是纯正的海洋般的深蓝色……不仔细看时感觉二者好像没什么差别,放在一起时差别却特别大。
苏然呆住了。
人鱼合拢手掌,翻转朝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片深蓝色鳞片轻轻抵到桌面上。
“人类讲究以形补形?”他似随意地说着,“苏然,该多吃点鱼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