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只好第二天跑去北边一个潜水训练中心,齐心协力突破重重丧尸的包围,把里头洗劫一空,这才把装备集齐。
第三天上午,他们坐小船重新来到那个海上坐标点。
那名耐热能力者穿上专业潜水服,戴好全套装备和一台微型记录仪,在余研的辅导下练习了十几个来回,就正式下潜了。
余研浮出到海上,趴到船边气喘吁吁地说:“目前人类最高的下潜记录是三百多米,这里的海深绝对不止了,至少在五百米以上,他大概率是到不了那儿的。而且他只练了几次,下去得太仓促了,会很危险的。”
祁昇道:“我和他说过感觉不行就立刻回来,看他的情况吧。”
苏然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无意识地张合着手指。
一个小时后,那高个子破出水面了,摘了面罩喊:“不行,下面水压太厉害了,我受不了!”
祁昇问:“离海底还有多远?”
“不知道,下面黑乎乎的一片,我用灯照了也看不清楚,回去看录像吧!”
他们折返回村,抵达苏家后把记录仪里的内容导到电脑上,大家聚在一起围观。
漫长而沉默的视频里,大部分时候只有水流涌动时发出的咕噜噜声。
画面从一开始阳光照射下来的灿蓝,逐渐过度成深蓝和黑色。
漫步边际,没有尽头的黑暗。
人类潜行在海洋中,仿佛潜行在深邃浩渺的宇宙里。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高个子开始拆负重了,显然已经承受不了这里的水压。
他的身体乱晃着,头灯射出的光线也随之凌乱晃动,无意中扫过下方,大家注意到,有一抹红色的光晕一闪而过!
苏然立刻按下暂停,放大画面。
……那是一个火焰红的圆圈圈,看起来很像人类首次拍到的黑洞照片。
丹荧立刻道:“这就是2号阀门,那个红色的光应该是岩浆!”
苏然继续播放。
这红圈圈在晃动的视野里出现好几次,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股红在流动,在深红与耀红之间变幻。
大家直起身体,一时有些沉默。
露霓喃喃道:“真的整个都被淹没了啊。”
他们的家,他们的故乡。
这辈子都绝不会有再回去的可能了。
“没看到什么黑匣子,”鱼沥思忖道,“那东西不知道有多重,不一定能沉到海底,说不定早就被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也可能早就被岩浆熔毁了。”祁昇说。
苏然来回拖动进度条,反复看这段视频,片刻后道:“我把这段视频发给章时,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再分析下画面吧。”
这件事暂告一个段落,祁昇他们要回光市去了。
出发的那天中午,他们聚在一起又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后,回家休息的休息,金子他们则去隔壁搞最后一次卫生。
苏家院子里,祁昇站在两块地边上,抽着一根烟。
他出神地吐出烟雾,忽地,身侧掠过一道影子。
头戴一顶草帽的人鱼拎着一个小水壶,走到地里撒了起来,那味道闻起来应该是在撒液态肥。
屋子里传来苏然的吼声:“撒均匀点,不要太多,嫌累就蹲着撒!”
人鱼很听话地蹲下。
“……”
“……”
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此处静得可怕。
祁昇抬起眼,望向远方的天。
他吸进一口烟,缓缓吐出,原本多少能解压的行为,此刻却解不了他半分的烦郁。
过了好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你喜欢男的?”
人鱼蹲在一处,把眼前的几株植株追肥完,再往前挪两步,继续下一排。
没理他。
祁昇也不想追问,自言自语似的道:“阿然看起来不像喜欢男的。”
“至少以前没看出过一丁点征兆。”
“他甚至完全没开过窍,以前有女生追他,他完全不知道,只以为对方是突然好学了。”
人鱼的动作缓了一缓。
“还好他没开窍。”
祁昇又抽了口烟。
“他现在也不一定开窍了,这小子哪天恋爱了可能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喜欢。但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人鱼终于开口,语气嘲讽:“你以什么身份说话?”
“哥哥,”祁昇道,“看着他长大的邻家哥哥。”
他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像是要把胸口的郁气全部吐出来。
“离开村子之后,我无数次想过回来时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很冷漠,或者埋怨我。我被这种想法纠缠着,只能拼了命地在外面找线索,找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的离开是有意义的,是必须的。”
“其实能猜到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这样,但真正见到他那张笑脸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很失望。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只是一个关系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哥哥,是去是留其实他无所谓。”
“这样想也很差劲,是不是?阿然说过曾经想挽留我,他当然不可能无所谓,他只是——”祁昇顿住,“他只是确实把我当做了一个重要的‘哥哥’。”
他终于放下手。
烟从指间落下,落在地上。
火星撞到地面,明灭一瞬,便被脚碾灭。
祁昇走去一边,拿畚箕和扫帚过来把烟蒂扫掉。
星临蹲在原地没动。
“我知道你那天很想揍我,你确实该揍我一拳。我弄丢他两次,这一拳是我该得的。你要是想补,现在也可以补上。”
祁昇将扫帚畚箕放回原位,一边说道。
人鱼轻嗤一声。
“现在莫名其妙来一拳,好让他心疼你?”
“……我看起来也没这么阴险吧?”
“谁知道。”
人鱼又提壶撒起肥料来了,懒洋洋地说:“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赶紧走,回去你的基地干正事比在这里聊闲话有意义。”
“……我实在想象不出阿然会喜欢这种类型。”
“你想不到的事很少吗?”
祁昇有点被噎到。
他抬起手抓了把头发,蓦地笑出来一声,妥协似的叹息:“世事难料,我想不到的事确实太多了。”
“行了,我走了,希望你照顾好他,也督促他照顾好自己。然后还有你自己——”
“那天在海底,我看到你了。”
星临顿住。
留下这句话,祁昇转身离开。
苏然刚好从屋子里出来,见状问“昇哥你要走了吗”,祁昇按了把他的脑袋,叮嘱他几句,便离开了这个院子。
叶面上湿漉漉的,细密的水雾反射出刺眼的阳光。
星临拉下帽檐。
*
一下子走了六个人,村子里好像有点冷清下来了。
但事实上当然是冷清不了半点的,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银刹要提供他妈妈的照片,但他现在手头上没有,于是只好动手——亲自画。
这家伙握着铅笔,很认真地在一张白纸上画来画去,大家看着那歪歪扭扭的线条逐渐构造出大圆脸、蒜头鼻、死鱼眼和嘴角一颗痣……
苏然迷茫地问:“你们副总统长这样?”
怎么跟银刹半点不像的?
这家伙虽然抽风,但好歹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鱼沥坚决摇头:“不是,绝对不是,他妈是个知性大美女,这画拿出去没人会认的!”
银刹抬起头反驳:“你放屁,我妈就会认,她看到这印象派画风就知道是亲亲宝贝我了!”
鱼沥:“印象派画家们同意吗?”
苏然嘴角一抽,开始纠结还有没有必要把这张画拍给祁昇……
银刹见他这样,嗷嗷哭着就要扑过来,说不能这样不相信他,星临面瘫地按住他的脸,苏然赶紧拿纸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