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橙把小罐子给它叼着,自己抓着大黑的毛发艰难地爬到了他的身上,坐稳后,意气风发地小小喊了一声:“出发!”
黑狼不紧不慢地踱出校园,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镇外的大河边。
青芒山脚数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大河,是青芒山封印的一部分,名为明奈河,后来青芒镇成了旅游景区,对河岸进行了绿化,倒是意外给镇上的人和鬼们创造了一处消遣的地方。
江羽橙骑着黑狼到了河边,正值中午,河边没有鬼魂,人也稀疏,但还是有些慢悠悠散步的老人。
他拽了拽黑狼厚实的颈毛:“大黑,我们躲开。”
那几个老人他都认识,被抓到逃课就完了。
黑狼不用他说,十分自然地避开了青芒镇中人的耳目,驮着江羽橙度过了明奈河,到了青芒山脚的森林中。
这里是青芒镇封印的最外围。
作为从小必修的通识课程,江羽橙知道青芒山大阵和西岭鬼国,但毕竟年纪尚小,好奇心总归是比害怕多。
只是他想往里面再走走,黑狼却死活不同意,它不去,江羽橙也没法一个人跑进去,只好遗憾作罢。
黑狼在一块石头前蹲了下来。
江羽橙翻身,走到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黑狼在旁边蹲坐下来,正好和他差不多高——他们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聊天了。
说是聊天,但黑狼不会说话,所以其实是江羽橙单方面的输出,他打开带来的小罐子,自己吃一口,又给黑狼喂一口,一边分享美食,一边和他倾诉心事。
今天是一组障碍赛跑,要求组队进行,但他又落单了。
兰家这一辈人丁稀少,他又是最小的一个,因此兰家没有人和他同级,和他玩得好的是叶家的两个小孩,但他们今天都请假回家了,江羽橙只好自己完成训练。
然后不出意外地是最后一名。
宣布名次时爆发的笑声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
哪怕发笑的人被老师罚跑,也没有让他好受一点。
“爷爷说我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大天师。”江羽橙把最后一块肉干喂给黑狼,瘪着嘴,胖嘟嘟的脸上有些委屈,“但是我跑步都只是最后一名。”
黑狼吻部拱了拱他的手。
“你说我以后会变厉害吗?”江羽橙能“听”到小伙伴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姐姐也这么说,师父还说给我加练,以后肯定让我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挥了挥肉肉的小拳头,不小心锤到了大黑的鼻子。
江羽橙一愣。
但大黑的报复已经开始了,它用吻部拱他的腋下,江羽橙被碰到痒痒肉,哈哈哈地笑起来。
他往后躲着,一仰头从石头上翻了下去。
黑狼敏捷地接住他,顺势往前一跃,江羽橙跟着飞了起来。
惊呼声半途变成了笑声。
黑狼把他抛到天上又接住,一人一狼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江羽橙就忘记了课间的不开心,脸蛋笑得红扑扑的。
小时候父亲江峤也喜欢这么抛着他玩,但随着他长大,江峤渐渐抛不动他了。
而且四岁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又一次高空坠落,江羽橙躺在黑狼宽阔的背上,气喘吁吁地拽它的毛:“再来一次。”
黑狼颠了颠他,往森林外走去。
江羽橙不高兴地抿嘴。
上课的时间又到了,下午的课程是符箓初解,老师讲的很简单,他早就学会了——他更想和大黑在森林里玩。
但是逃课会被师父处罚,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去。
大黑照例把他送到了宿舍楼外,江羽橙挥挥手:“明天见。”
黑狼点点头,血红的眼珠闪着温润的光。
江羽橙从宿舍墙的门上跑了进去,回到小床上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生活老师进来一一喊他们起床,到江羽橙时她惊呼一声:“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江羽橙闭着嘴装死,被生活老师抱着去洗澡。
目光还落在远处的青芒山上。
青芒山上都是西岭鬼国的封印,大黑的巢穴住在哪里呢?它会不会被鬼国伤害到?
江羽橙决定明天再去大黑详细问一问。
但明天好像一直没有来。
江羽橙不顾身后师长的呼喊,朝着青芒山的方向奔跑着,身形逐渐长高拉长,他一个圆圆的小胖墩变成了身高腿长的大男生。
可黑狼始终不见踪影。
江羽橙终于跑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茫然地抬起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月光温柔地照耀着他。
他恍惚地睁开眼睛,感受到身体里汹涌澎湃的力量缓缓平息着,眼底还残留着一轮月影。
一些画面闪过又消失了。
祁礼半跪在地上,惊骇欲绝的眼睛盯着他,脸色狰狞,似乎洒在身上轻纱般的月光是什么沉重之物,压得他无法起身。
而他放出来的厉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趴在秋玲燕身上奄奄一息的子母鬼。
它肚子高高隆起,婴儿细细的啼哭声还响在耳边,但月光毫不留情地照了过来。
它挣扎着消散了。
江羽橙眼瞳缓缓动了动,月光从他瞳孔深处沉寂下来,祁礼陡然获得喘息之机,当即想要出手攻击,然而小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祁礼心头一凛,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就地一滚,滚入了一旁的灌木中。
簌簌声后,他不见了踪影。
原地就只剩下靠在石头上的江羽橙,和昏迷不醒的周清元和秋玲燕。
没过几秒,脚步声停下,江羽橙慢半拍地抬头看去,封默举着手机照明,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江羽橙愣愣地看着他。
封默脸上是掺杂着无奈的放松,他伸出一只手:“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江羽橙伸手握住他,温暖的阳气涌入。
江羽橙像是从一场长梦中清醒过来,眼睛一眨,水光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地上。
封默顿了一下,单膝点地蹲了下来,沉默而轻柔地抱住了他。
江羽橙靠在他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睛,任由水光漫过脸庞。
第32章
和上次吓到放声大哭的情形不同,江羽橙哭得无声无息,封默却更加担心了。
他把江羽橙从给自己怀中拉出来,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橙橙?还好吗?”
“我没事。”江羽橙抹了一把脸,沙哑着嗓音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
只是……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的童年真的有那么一只黑狼吗?
封默没有多问,只是调整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
江羽橙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度感受到那种刻骨的悲伤让他心神俱疲,加上封默一直支撑着他,暖流烘烤着经脉,他不知不觉地靠着封默睡着了。
封默感觉身上一重,低头一看。
江羽橙闭上了眼睛,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伸手抹掉那点水光,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没过多久,单琳的呼喊声和一大串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救援人员终于到了。
……
“姓名?”
“……江羽橙。”
“……年龄?”
“十八。”江羽橙目光幽幽,“师父你是不是还要问我家住哪里?”
“咳咳。”酉虎咳嗽两声,瞪了一眼旁边偷笑的助理,“这是程序。”
江羽橙嘟嘟囔囔:“形式主义。”
“……”酉虎无言以对,“好了好了,说说你遇见了什么。”
江羽橙想了想,从自己发现秋玲燕和周清元的不对开始,把后面的事情都和酉虎说了一遍。
昨晚他靠着封默睡过去后,一觉醒来已经在千行山县的酒店里了,听到他醒了,县公安局派人把他和封默、单琳等人接到了局里接受询问。
只是他没想到询问他的人是师父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