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默在红灯前把车停下,也转过了头:“还在想霍家的事?”
江羽橙困惑地点头:“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他在霍寻瑶的房间里到处检查了一遍,询问了照顾她的医护人员,甚至找借口看过了霍家的别墅,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本来还想,环境没问题,那人呢?
判断普通人是否被鬼气侵染是学堂的必修课之一,江羽橙还对别墅里外接触过霍寻瑶和霍老爷子的人探查了一遍,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封默找来的十几个身高一米九人体重两百斤的保安将霍寻瑶看护起来,他们在霍老爷子难看的脸色里离开霍家后,依然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江羽橙迟疑着取消了给宁九的信息,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想不通”。
“没有是好事。”封默倒是很平静,“没意外因素干扰,我正好解决一下家里的麻烦。”
江羽橙眉间一个疙瘩:“可霍家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没事……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不用烦躁。”封默伸手按了按他眉间的小疙瘩,“不用为暂时没答案的问题困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江羽橙甩甩脑袋,把他的手甩开,哼哼两声:“你倒是一点不害怕……明明就是冲你来的!”
“因为我充分相信江大师的能力。”封默十分淡定地启动汽车,“有你的保护,我肯定很安全。”
江羽橙:“……”
他咳了一声,扭过了头,嘟嘟囔囔:“算你识相。”
只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我给你的玉符你戴着的吧?没离过身吧?”
封默点头:“没有。”
江羽橙勉强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他又在自己的背包里找出来几张符,一起交给了封默:“这个你带着,以防万一。”
封默自身阳气充足,再带上这么多保护符箓,哪怕遇到危险应该也能扛一阵。
封默暂且将车停在路边,伸手把符箓接了过来,内心有些微妙——没想到这种坑蒙拐骗的一样的情况会出现在他身上。
“放心了?”封默将符箓贴身放好,笑着看向江羽橙。
江羽橙果不其然又别扭起来,扭过头不理他了。
封默见好就收,重新启动汽车向前开去,过一会儿,江羽橙突然反应过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你可以了解我的地方。”封默笑了笑,“下次问我,不需要找我外公。”
江羽橙:“……”
封默临走前特意去和霍明聊天果然是没干人事!
他心虚地反驳:“我才不想了解你,我想知道的是你的黑历史!黑历史懂吗!把柄懂吗!”
“嗯,这就是我的黑历史。”封默很淡定,“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羽橙在别扭和好奇之间选择了别扭地好奇,一路上虽然什么问题都没问,但眼珠子到处乱转,试图在周围环境中发现端倪。
汽车很快在一条街边停了下来。
江羽橙直起身体,左右看了看。
这是一条城市老街区常见的街道,两边是层数不高的楼房,一楼是各式商铺,二楼以上则是老式住宅的样子。
封默直接把车停在路边锁上,然后领着江羽橙从一间商铺旁只容一人通过的楼梯上楼,最后到了四楼的一间屋子,打开了门。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屋,地点不大,但非常干净。
书柜直接摆放在客厅里,上面还摆放着中小学的课本,墙上贴着快要褪色的海报,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封默的名字。
“这是……你家?”江羽橙惊奇地左右看看,“你怎么会有这么小的房子。”
封默靠在门框上看着屋内的摆设,脸上是细微的怀念:“这是我小时候经常住的地方。”
江羽橙眨眨眼:“小时候?”
“对,那边是申城第一小学,”封默关上门,走到了窗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足球场,方向一转,又指向了另一边的工地,“那边是申城一中的旧址,现在搬走了。”
这两所学校都是公认的申城教学质量最好的公立学校。
江羽橙恍然,也走到了窗边,扒拉着窗框看了看:“我还以为你读的是那种贵族小学。”
“这么说也没错。”封默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脸上有些怀念:“最开始是,后来我哥把我送到这边。”
虽然他在家里是个小透明,但到底还是封航的儿子,还有封沉照看,所以一开始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确实就读于申城最高端的贵族小学。
申城数得上名号的豪门子弟基本聚集在里面。
封默的身世虽然不是秘密,但因为封航的冷漠和霍寻瑶对他的不喜,外界一致猜测他其实是封航在外边留下的野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进了封家的门。
这么个身世在那所贵族小学里,自然而然会受到霸凌。
那个时候的封默不敢向父母求助,也不愿意给哥哥添麻烦,所以他选择自己解决,几次暴力反抗后,他身上的伤被封沉发现了。
封沉很快安排了他转学,事后还找了欺负他的小孩以及小孩家长的麻烦,但也因为这件事,惹得封航非常不爽,连带着看封默更加不顺眼。
于是封沉就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间条件还算不错的民房,找了保姆照顾他,自己也会偶尔过来住。
虽然周末和放假兄弟俩都得回封家的别墅,但这件房屋,某种意义上成了两人休息的避风港。
在只有兄弟两人的房间里,封默可以大声说话,不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封沉不用保持形象仪态,他会一睡睡一天,起来之后大裤衩人字拖胡子拉碴地点外卖,给封默点炸鸡汉堡,吃完之后再指挥封默下楼去丢垃圾。
他在那间屋子把自己会的一切教给封默,然后承诺等他把家产搞到手就带着封默搬出封家那座令人窒息的别墅。
而这一切都在封默十二岁那年戛然而止。
封默不得不独自面对未来的一切,他在那间屋子里固执地等着封沉回来,又在那里度过了最为惶恐的少年时期,直至考上高中,封沉仍然没有回来。
他用封沉留下的遗产买下了这间房屋,让人定期打理,仍然保持着以前的样子。
“这间是我的卧室,那边那间是我哥的。”封默带着江羽橙转了转,很快回到了书桌前,“这些是我小学和初中的课本作业之类的,一直没有收拾。”
“这是什么?”江羽橙拿起桌上一个画框,里面封存的是一棵橡皮泥做成的大树,做工很粗糙,画风很抽象,让江羽橙想到了封默车上那只同样抽象的猫咪摆件。
“这是二年级时的手工课作业,捏的是它。”封默顿了一下,指了指窗外几乎有五层楼的行道树。
江羽橙看看手中的画框,再看看窗外的树,斟酌了一下用词:“和你车上那个猫咪摆件一样,起码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一看就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封默面无表情地说道:“车上那个猫咪是封沉做的。”
江羽橙:“……”
他非常顺畅地改口:“一看你们就是亲兄弟。”
封默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梁。
江羽橙甚至懒得再躲他这种时不时出现的小动作,只是低头又打量了一下这幅画框,翻过来才发现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如果我是一朵花二年(3)班封默”。
江羽橙一愣:“如果我是一朵花?”
但捏的不是树吗?
封默神情一顿:“对。”
作业的主题是“如果我是一朵花”,因为老师刚刚教了几种花朵的捏法。
“但我觉得,花不适合我。”封默淡淡道,“我更希望自己是一棵树。”
不需要花朵那样的悉心呵护,只要有一点土壤,一点阳光,就能向下扎根,就能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