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环顾四周,最终只能站在原地,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找不着。
“你们怎么不坐……”玛尔放下药箱,转身看向他们,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笑,“啊,抱歉,我完全忘了,这屋子之前就我一个人住,所以没添什么家具。”
他说着挠了挠头,随即走向角落的木箱,一边翻找一边道:“你们等下,我看看还有没有草席和毯子,先铺在地上凑合一下……”
“没事儿。”瑞基低头翻了翻储物袋,随手掏出一床柔软的魔鹅绒毯、一床厚实的魔咩毛毯,还有几个镶金嵌银的华贵坐垫,随意地丢在地上,“这些将就用吧。”
华贵的奢侈品自带高光,落地瞬间,简陋的木屋仿佛都被映亮了几分,竟生出几分蓬荜生辉的错觉。
“呃……”玛尔看着这些华丽得过分,却又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物品,笑意逐渐僵硬,“好、好的……可是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贵重,真的没问题吗?”
这什么脑回路清奇的败家王子!谁家好人出来冒险还随身带金被窝的?!
威廉倒是没多想,精灵大叔双手环胸,哈哈大笑:“不愧是你啊,瑞基,连这些都准备得这么齐全!话说……你不会连浴盆也带了吧?”
他们刚才在豺狼人窝里厮杀,浑身都是腥臭的狼血,要是能洗个澡那就完美了。
“嘭!”他话音刚落,一只白瓷烫金浴缸便凭空落地,四角深深压入泥土地。
玛尔的眼睛在黑框镜片下缓缓变成死鱼眼,毫无生气:“……你还真带了啊。”
瑞基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这次虽然走得匆忙,但我可是有经验的。”
他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小时候被该死的叛军陷害,流落人界,吃尽苦头,我早就受够了那种日子!这次绝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凄惨!”
说到这里,玛尔和威廉看向他的目光微微一变。
威廉回想起几百年前,那个被他们逼入绝境,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却依旧倔强护着同伴的少年。再看看如今这个全副武装、目光坚定的青年,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涩。
孩子长大了啊。
玛尔却转过身,语气平静地说:“既然有浴缸,那我先去把灶热起来,一会好烧水。”
威廉忙问:“需要帮忙吗?”
玛尔拉开通往后院的门,镜片泛着冷光,掩去眼底情绪:“没事,柴火够用,我把它们丢进灶里就行。你们先铺地铺,我生完火就过来。”
瑞基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不是很开心?”
威廉挠头,“好像……是的?”
对视一眼后,二人得出结论:“人类的情绪,真是难懂。”
瑞基和威廉很快铺好临时睡铺,后院飘来淡淡的烟木香,伴随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木屋里格外清晰。
玛尔推开后门,拍掉手上的草木灰,随口道:
"——瑞基,过来,跟我去井边打水。"
第8章 村子遇袭
“哎,来了来了。”
突然被喊去打水,瑞基虽有些措手不及,却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然而刚迈步,他却猛地一顿,眉头紧皱——
这个人类药师喊他的语气和口吻,怎么这么像玛尔巴什?
而且……
他噘着嘴,一边走过去一边小声嘀咕:"这命令人的语气,跟喊宠物似的......"
他没忘自己不能离玛尔十步远,连忙快步走出门,来到他身旁。
玛尔站在门口,脚边放着四只水桶和两根扁长的竹条。
“这是什么?”瑞基看着他肩上的竹条,好奇地问道。
玛尔抬起手,推了推眼镜,解释道:“这是扁担,用来挑水的,桶两边挂上就能抬。”
“哇!”瑞基第一次见到这种工具,顿时来了兴趣。他学着玛尔的样子扛起竹条,兴奋地晃了晃,“变……蛋?原来水还能这么挑,好酷啊!长见识了!”
玛尔原以为这家伙会傲慢地来上一句“小爷我才不会用这种贱民工具”,没想到瑞基竟然接受得挺快,一时间有些意外。
“你看着我干嘛?”瑞基见玛尔愣愣地盯着自己,忙催促道,“走吧,咱们快去挑水吧!威廉还等着我们呢。”
“哦,哦……”玛尔点头,挑起扁担往前带路。
二人沿着碎石小路前行,玛尔沉默片刻,终于有些迟疑地开口:“瑞基……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瑞基疑惑:“嗯?生什么气?”
玛尔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没问过你的意见,就让你来挑水,还用这种贫民工具……可你也说了自己是贵族,随便拿出的东西都价值连城,在魔界地位肯定不低。做这些活,真的不会觉得屈辱吗?”
这家伙在魔界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稍有不顺心就拳打脚踢,搞得人人避之不及,连提起他的名字都要掂量三分。
瑞基挑眉,嘻嘻一笑,道:“不就是挑水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至于屈辱……不至于吧,不就是挑个水。”瑞基耸耸肩,随即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不过你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抬头望向树上枝头新发的嫩芽,目光微微晃神,语气透着几分惆怅:“在魔界,我确实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也确实总把‘小爷我怎么怎么样’挂在嘴边。但……”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无奈:“我其实是故意那么做的——我要他们怕我。”
想到上辈子那两个因自己一时心软提拔起来,却在他失势后百般羞辱他的守卫,瑞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在魔界,尤其是贵族圈子里的侍魔,大都是一些又蠢又坏的家伙,恐惧才是驱使他们干活最有效的方法。你若仁慈,他们就敢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玛尔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光,声音沉稳锐利:“可如果是这样,你又怎么收获真正忠诚于你的下属?”
“哈,忠诚?”瑞基嗤笑一声,语气透着讥讽,“贵族圈子里,逢场作戏是生存法则,一切关系都建立在利益交换上。若是天真地付出真心,那就等于亲手把自己送上祭坛。”
他的语调淡然,目光却幽深得像浸着寒风的夜色,幽怨又讽刺:“啧……总之,你大概听不懂,但这些可是我用血换来的教训。”
他话里带着讽刺,有透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听得玛尔巴什心里一阵发怔。
……血的教训?
几百年来,瑞基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视线,哪来的机会用血换教训?
况且……
回想起先前在潘地曼尼南城堡书房时,瑞基看他的眼神冰冷如铁,那双红眸里的抗拒与憎恨几乎要溢出来,他便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不对,瑞基不对劲——肯定发生了什么!
明明就在瑞基跑掉的前一天,他还缠他缠得要死,抱着一大束金红玫瑰朝他撒娇,非要逼着自己为他洗手作羹汤。
难道瑞基知道自己打算政变软禁他了?
玛尔瞥了瑞基一眼,目光刚触及那双艳丽耀眼的红眸,便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移开视线。
……不,不可能。要是真知道了计划,以瑞基的性子,早该提着剑冲过来和自己大吵一架,绝不会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落荒而逃。
他垂眸思索,眼底寒意渐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
如果只是魔王和梅西耶的召唤,命令他去无尽深渊取黑环,瑞基不应该对自己是这个态度。
所以,他在说谎,或者至少,隐瞒了部分真相。
玛尔眯起眼,脑海中迅速推演着所有可能。
他很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彻底改变了瑞基,让他变得如此抗拒自己,甚至仇视到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