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瓦死鱼眼:“啊好好好,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是认真的,”瑞基捏着酒杯,眼帘半垂,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以前的我就是个草包,无能还自负,经常做一些蠢事还沾沾自喜。”
“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子,也难怪很多贵族大臣,包括玛尔巴什,都不服我。”
“而且在玛——在他身上,我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呵,活该我是三界的笑柄。”他苦笑着捏紧酒杯,“搞得你们这些作为我属下的,也跟着被耻笑。”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执迷不悟。我会改。”
说到最后,他抬起眼,眼神真挚,语气认真:“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蒂瓦。”
蒂瓦正抿着酒,动作突然僵住了。
瑞基这个嚣张跋扈了几百年的混世魔王,竟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还说得这么……走心。
她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了。
救命啊!老板突然跟你走煽情路线怎么办?
她承受不起啊!
“呃……没,没事。”蒂瓦捏着酒杯的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脸像中风了一样僵硬而诡异地笑着,“您……言重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官腔,而且干巴巴的,连她都想一拳捶死自己。
瑞基听了,果然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然后垂下眼眸,默默地喝酒。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颤动,背微微前倾,整个人像只被雨淋湿的黑猫,安静地窝在那里,委屈又失落。
蒂瓦见他这副跟只伤心猫一样的表情,心猛地一跳。
她在心里咬手帕,高声尖叫——
可恶啊,殿下!
不要露出这种湿漉漉、委屈巴巴的样子啊!
太犯规了!
玛尔见他这副落寞的样子,心又是一揪。
瑞基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意识到自身的不足,这是好事,说明他正在成长,正在迈出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可……
看着他伤心落寞的样子,他又突然觉得——真的有必要成长吗?
他缓缓地握住酒杯,手背青筋突突地跳。
如果……如果瑞基成长的代价就是失去笑容,那还不如不要成长,还不如一直依赖着自己,撒娇、任性、没心没肺地当他的混世魔王。
反正他已经照顾了他几百年,再继续照顾下去又有何不可?
……不,不行。
理智压下了感性,他很快否定了自己。
瑞基必须变得成熟。
自己可以帮他一时,但没办法帮他一世。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他不在他身边了,而他又没有独自应对风暴的能力,他该怎么办?
他脑中浮现出魔界那片混乱黑暗的大地,贪婪嗜杀的恶龙,勾心斗角的领主,难缠的伥鬼小魔……
他的瑞基和那些丑陋凶恶的魔物相比,简直就是一朵未经风霜的玫瑰——鲜艳,张扬,太容易折断。
他不敢想象,他若是落入那些东西的手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悄悄看了一眼瑞基,深褐色的眼睛里酝酿着压抑的风暴。
不行,一定不能心软。
为君者,可以貌美,却绝不能只有美貌。
他必须亲手把瑞基锻造成真正的王储,那个能肩负起魔界未来的王者,而不是只会撒娇任性的孩子。
民心所向,万人敬仰——那才是他的王子殿下应有的未来。
玛尔低头,轻轻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说些鼓励的话,却被一道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
“诶呀,瑞基,别伤心嘛,”科恩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瑞基身边,一手举杯,一手勾住瑞基的肩,自来熟地碰了一下,“玛尔巴什是谁?梅西耶世界唯一的大贤者法师,法师界的男神!”
“传说他天赋逆天、勤奋异常,一心只有魔法——这种人哪懂什么恋爱?被他拒绝,那叫情理之中,根本不丢人!”
“不过——我可不一样。”他啪地一声把杯子放下,继续站在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椅子上,拍了拍胸口,自信地昂头。
“我和那种不解风情的魔法木头不同,本爵士可是集英俊、风趣与体贴于一身的完美法师!风流不下流,是我毕生的修养准则。”
话音未落,他手一翻,像变魔术一样凭空变出一支鲜艳的红玫瑰,双手奉上,深情款款地递到瑞基面前,还不忘挤眉弄眼:“我无法对一位为情所伤的美人坐视不管——尊贵的瑞古勒斯殿下,若您为情所伤,在下的怀抱,以及床的另一半,随时为您敞开——”
“诶哟!”他话还没说完,踩着的小椅子突然一歪,整个人应声跌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玛尔优雅地举杯,轻抿一口红酒,笑眯眯地说:“看来我们的墨菲斯托斯爵士,在邀人共枕前,还是先学会站稳脚跟比较好。”
他笑得如沐春风,但背后却像乌云笼罩般电闪雷鸣。
蒂瓦眼睛一亮,忙用酒杯遮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哟哟哟——吃醋了!
“你这个贫民!”科恩狼狈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气势汹汹地指责道:“你凭什么踹我椅子?!”
紧接着,他叉腰昂头,理直气壮道:“啊哈,是不是嫉妒本爵士强大的魔法天赋、高贵的血统和不可复制的风采?真可惜了——嫉妒也改变不了你是个贫民、连跟撒旦森邀欢的资格都没有的事实!”
玛尔淡淡睁眼,目光掠过他矮小的半身人身形,笑得薄凉,“呵呵,三言两语不离床事——轻浮浪荡。”
瑞基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你们……我……唉。”
他瞥了眼科恩,无语道:“墨菲斯托斯,我谢谢你的安慰啊,但——”
“抱歉,矮拒。”
科恩嘎地一声笑了出来,被拒绝也不生气,而是挺胸理了理头发,潇洒一笑:“没关系,反正我的邀请永久有效。”
说着他一转头,目光落到旁边看热闹的蒂瓦身上,眨着眼深情款款地问:“那么,不知今晚,蒂瓦小姐是否有空——”
“滚。”蒂瓦死鱼眼,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矮子,你祸害别人去。”
“呜呜——”
几人一边拌嘴一边笑作一团,吵吵嚷嚷得像一场荒唐喜剧。
在这片喧闹中,威廉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疲惫又欣慰地看着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麦芽啤酒。
瑞基被众人插科打诨的热闹气氛渐渐感染,心里的阴霾也随笑声慢慢散去。
他举起酒杯,红眸晶亮,认真地环视一圈,声音微哑却坚定:“言归正传——各位,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瑞古勒斯撒旦森,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几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玛尔,眼中感激之外,还透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尤其是你——穆恩先生。”
玛尔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缓缓举杯,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菲尼尔给剖心,多亏了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药师救了他后,瑞基红宝石般的眼眸就更加湿润,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加热情。
“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回来救我了……我在法师塔里那么说你,你竟然都不恨我……”他说着,语气微颤,有些哽咽,“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穆恩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他举起酒杯,眼眶泛红,整个人像一只被搭救的小猫,眼神湿漉漉的,满是依恋与崇拜。
玛尔看着他,嘴角缓缓扬起,眉眼柔和得几乎要化开。他轻轻举杯与他相碰,声音低柔如风:“不用谢我,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