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巴什长叹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
短暂的停顿后,他猛地摘下眼镜,环住身上人的腰,带着他重新坠入柔软的床榻。
烛火摇曳,一夜缠绵。
……
玛尔为瑞基擦净身体,将他安置妥当后,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草草用浴桶里的水清洗了自己,披上睡衣,掀开被子躺到了瑞基身侧。
与熟睡过去、脸色红润的瑞基不同,他毫无睡意,脸上虽带着事情后的酡红,嘴唇却苍白如纸。
玛尔眼睛大睁,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无限循环——
完蛋了。
坚持了几百年的原则,经过这一夜的疯狂后,全部灰飞烟灭。
回不去了,他和瑞基彻底回不去了。
玛尔痛苦地闭上眼睛,恨不得掐死自己。
明明想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执念,让他重回正轨,做一个王储应该做的,可转眼间他们却直接滚上了床。
心里两个声音在拉扯、嘶吼。
左边的声音愤怒地咆哮着,骂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把瑞基推开,然后敲晕,一切不就都没事了?
右边的声音则冷笑嘲讽,骂他是自欺欺人的懦夫、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明明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恨不得将他囚禁起来独占,明里暗里给他灌输“洁身自好”的观念,却非要说是为他好,为了让他成为更优秀的王储。
一边在说不论如何不能让瑞基知道和他睡的就是他玛尔巴什,另一边则说睡了就是睡了,喜欢就是喜欢,他们本就两情相悦,为什么要被那狗屁的世俗伦理而约束?
左边的声音怒吼着,几乎是尖叫着将他心底最痛苦的伤疤撕开,将血淋淋的事实展现给他:‘你忘了你脊中的仙骨吗?天道为了逼你殉道,将你塑成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亲克友,凡是与你有所牵扯、关系亲密良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情,害死瑞基吗?!’
‘你已经害死了彼烈王叔,不能再害死他!你要是真爱他,就该离他远远的,别让他被你这扫把星牵连!!’
玛尔鼻尖酸胀,眼中布满血丝,却流不出一滴泪。
是啊,只要脊中仙骨还在,他就死不了,就摆脱不了天道强加的使命。
即便现在不在修真界,总有一天也会被强行召回,履行那个该死的使命。
他要是还有良心,就该离瑞基远远的,最好让他恨死自己,这样就不会被天道判定为正向羁绊,也不会被诅咒而死。
可是……
玛尔偏头凝视着熟睡的瑞基,眼中满含深深的爱意与眷恋。
可是他真的……
这时,第三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和他睡了,但你现在不是玛尔巴什,而是玛尔穆恩。’
这微弱的声音如干柴投火,让原本就倔强燃烧的火苗瞬间化为熊熊烈火。
他凝视着瑞基,眸光越来越亮。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一个违背祖训、却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98章 你是好人
霍普市,下城区,希望旅馆——
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像一床淡金色的暖毯,轻柔地覆盖在洁白的床铺上。
暖光缓缓移动,面积渐渐扩大,最后温柔地落在床上的黑发青年和他枕边人的脸庞上。
青年睫毛很长,阳光照下,在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片细碎阴影。
忽然,那双睫毛动了动,然后眼睑缓缓睁开,露出下面那双红宝石般澄透的眼睛。
唔……
瑞基揉了揉脸,缓缓坐起身。
头好疼……他这是在哪儿?
轻薄的羽绒被褥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他赤裸的身躯。
饱满的胸肌和精瘦的腰腹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如绽放在雪地之中的点点红梅。
……?
靠,怎么这么多红的?他被虫咬了?
什么虫这么厉害?
瑞基疑惑地皱起眉,弯腰去看自己身上的印记。
然而这一动却牵扯到了身下某处,顿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整张脸都扭在一起。
这撕裂般的酸痛感让他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昨晚自己喝多了脑抽的决定,还有跟那人抵死缠绵的画面全部浮现了出来。
不……不是吧……
他不死心地掀开被子,看着自己斑驳的腿内侧和颤抖的双腿,心瞬间跌入冰窟。
瑞基颤抖着抬手,痛苦地揪住头发。
完了,完了……
他竟然真的和别人上床了。
回想起那个叫查尔斯的人类,还有他看自己时那副饿狼般的贪婪表情,想到自己竟然被这种人按在身下翻来覆去地折腾了整夜,胃里便一阵翻涌。
恶心,太恶心了……
与陌生人的露水情缘,一点都不像那些贵族描述的那般愉悦美好,他现在只有无尽的后悔与恶心。
他感到自己无比的廉价,就像街边的男妓,为了一时冲动便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素昧平生的人。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是他自己选的,没有人逼迫他,是他主动和那个人类上床的。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麝香味,令人作呕地提醒着他昨夜的疯狂。
这便是自由的代价。
然而除了恶心,更深的恐慌正在吞噬着他——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玛尔巴什最厌恶的事。
从今以后,那个人再也不会看他一眼了。
瑞基此刻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后悔。
自己昨晚到底在想什么?
说什么要逼自己断了对玛尔巴什的念想,其实还不是因为生气那人竟然没有亲自来救他,庆功宴也全程未现身。于是酒精上头后,他便想了这么个煞笔理由,妄想把那个男人逼出来,欣赏他发现自己不听话后的愤怒与后悔。
可笑的是,他竟然自欺欺人地认为,与别人上床就能报复到玛尔巴什?
那个男人恐怕根本不会在乎自己跟谁睡,他甚至都不会生气,只会薄凉地笑笑,然后把他当作空气。
自己现在赤身裸体地躺在这里,就是那人冷漠的最好证明。
一想到那个淡漠疏离、英俊绝伦的男人会用看尘埃般的眼神最后瞥他一眼,然后彻底漠视他,他的心就揪成一团,几乎窒息。
眼眶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该死的……该死的……
昨夜的杏爱虽然刺激,但……那是因为他把查尔斯给当成了玛尔巴什。
一旦清醒,意识到与自己缠绵的不是玛尔巴什,那些快意便尽数散去,化成了难以下咽的恶心。
经过这一夜,他绝望地发现,即便那人上辈子如此对待自己,他竟然还深爱着他。
他以为自己走出来了,能够接受任何人,可以不再爱他。
可真正尝试后才发现,那个人已成了他灵魂里的烙印,刻在骨髓深处,根本无法冲刷。
然而,因为自己的愚蠢,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玛尔巴什……玛尔巴什……玛尔——
修长洁白的手指死死揪住黑发,唇瓣被咬得渗血。
这时,床榻微微下陷,身边的男人醒了。
瑞基用力捂住眼睛,没有立刻转头去看他。
想到昨夜自己将这人当成了玛尔巴什,在他身下主动迎合求欢的羞耻行为,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羞耻劲儿过去后,一股杀意自心底升起。
得想办法堵住这个人类的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尤其不能让玛尔巴什知道。
说不定玛尔巴什是真的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脚而没办法来见他。
说他自欺欺人也好,犯贱也罢,但他还是希望能够……
“瑞基?”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床榻悉窣作响,枕边人坐起身靠近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