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要和他上床……
欲望被挑起,身体变得兴奋,上一世什么都还不知道的自己正在为即将发生的事而心跳加速、羞怯雀跃,甚至欣喜若狂。而重活一世的瑞基却无比痛苦、抗拒,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幕彻底撕碎。
愚蠢的自己,虚伪的玛尔巴什,畸形的关系和扭曲的感情……
他感到一阵反胃,怒火、羞耻、痛苦混在一起,堵在嗓子间,吐不出,更咽不下。
这个莫名其妙的幻境究竟是什么,谁搞出来的,为什么非要逼他重温这一幕,强迫他目睹自己当初是如何盲目、低贱地爱着这个怪物?
恶心,太恶心了,恶心透顶!!
玛尔巴什手掌向下移动,覆在线条优美流畅的腹肌之上,却在即将要继续往下时蓦地停了下来。
“瑞基——”
他轻声唤道,颤抖着收回按着瑞基的手,再次抚摸上他的脸颊,深褐色的眼瞳剧烈颤动着,“我……想要你,你愿意吗?”
“愿、愿意!我当然愿意!”
被心上人——那抹藏在心尖的几百年的白月光,突然求欢,“瑞基”激动得睁大了双眼,眼眶泛红,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幸福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尽管这抹白月光在过去百年间一次次拒绝他、回避他、对他的感情熟视无睹,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整颗心为此而绽放。
命运对他一向残忍不公,这回终于破天荒地眷顾了他一次——
他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瑞基”双手环住玛尔巴什的脖颈,迫不及待地送上炽热的吻。
“玛尔,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只爱你。”
不!你这个蠢货!
住口!闭嘴!
他不愿意!他不爱他!
瑞基的意识高声尖叫嘶吼着,他像一头被重重锁链缠绕捆绑在黑笼中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困着自己的囚笼。
愤怒与憎恨在他的胸腔涌动着,如同黑色的烈焰,席卷全身,接着穿过皮肉,包裹住全身,化为世间最恐怖的战衣,给予其主毁天灭地的弑神之力。
就在这股熊熊燃烧的黑色力量轰鸣着、震恸着,即将到达顶点、焚毁一切时,一声轻微的叹息闯入了这方天地——
叹息如水滴入泉,刹那间,涟漪绽开,世间万般喧嚣皆归于静。
在瑞基第无数次坚定地说出他爱他后,玛尔巴什深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绽放出了绚丽的光芒,那双压抑、忧郁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热烈的光火,如同星光下的棕色琉璃,真切美丽。
只是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光芒瞬间被眼底的深渊吸走,深棕色的眼睛化为一潭死水。
他的指背温柔地摩挲着瑞基的脸颊,发出了一声细微悠长的叹息。
玛尔巴什低头摘下了单边金丝眼镜,然后解开了束着的半长发。
他是微笑着的,却像是在哭泣,
“瑞基,你……一定会后悔的。”
在这一瞬间,瑞基的怒火与愤怒暂停了。
有什么东西,从玛尔巴什震颤着的瞳孔,和微笑着的假面下流淌了出来。
浓稠,厚重,压抑……他只是触碰到了一点,就喘不过气了。
……那是什么?那会是什么?
瑞基不愿想,更不敢想。
就这样吧,他们——
就只能这样了。
他感受着玛尔巴什缓缓下移的手掌,和自己强压羞涩敞开的身体,内心却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透。
瑞基回想着他那句温柔的叹息,心中黑色的火焰中悄然冒出了另一种微弱的火焰。
玛尔巴什,他无缘的爱人啊,
是的——
他后悔了。
第33章 黑雾
‘——是的,我后悔了。’
爱与恨交织,光与暗相撞,两种互不相容的力量对抗着,谁也压不过谁,尖叫着,咆哮着,最终化作狂暴的混沌,在混乱中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
自己的喘息与呻吟声骤然远去,随着眼前的画面一同消失。
雪松与玫瑰的香气散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草木气息,还有潮湿的泥土腥味。
瑞基猛地睁开眼,然后“唰”地坐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红色眼睛惊魂未定地扫视着周围。
咒怨森林静的可怕。
没有风,没有鸟兽声,只有黑气缠绕着枝桠,如夜雾般缓缓流淌。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古树枝干扭曲着,盘绕着,形状诡异幽森。
浓雾中,死气沉沉的泥土上,偶尔几颗荧光蘑菇在腐朽的树根旁亮起,像是森林的眼睛。
“……”
瑞基抿了抿唇,舌尖微动,发现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熟悉得令他作呕的雪松香气,淡淡的,苦涩中带着一丝冷冽,就像亲吻他的那个人。
他面色一沉,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嘴唇,顺便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够了,那不过是个幻境。
那些该死的过去,就只是过去而已。
玛尔巴什……他确实优秀,确实有魅力,可那个人从来不属于自己,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这辈子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所以——
别再犯贱了,瑞古勒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向前看,翻篇吧。
做好心理建设后,瑞基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咦,不疼了?”
他低头一看,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并且细致地包扎了起来。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能站得起来,并且站得笔直,出了些微的酸痛,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大碍。
是谁包扎的,不言而喻。
说起伤,瑞基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被艾摩斯的炸弹箭炸飞后掀下马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草,好疼——!
他回想了一下,因为契约魔法的原因,药师身上受的伤也转嫁到了他身上。
也就是说,根据他以前受过的伤的经验来判断——自己除了先前的箭伤,应该又断了一条腿,几根肋骨骨折,脊骨错位,以及满身炸弹碎片造成的大面积割伤,还有摔下马后滚进艾灌丛后的擦伤。
……好家伙,这么重的伤,他居然活下来了?
因为人界法则的限制,他身上的撒旦血脉被压制得十不剩一,跟个体格好点的人类没什么两样。照理说,这么重的伤,换成个凡人早就嗝屁了,就算捡回了条命,也该是半身不遂、终身残疾。
可他现在居然差不多痊愈了?
妙手回春啊,药师先生。
说起来……
“药师呢?”他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玛尔的身影。
周围出奇地安静,他仍然在那块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上,四周围绕着遮天蔽日的黑树,地面上布满斑驳的苔藓与野藤。
玛尔并没有在这里。
他去哪里了?
忽然,瑞基注意到不远处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树下,有一团奇怪的黑雾。
整个黑森林里充满了黑雾,那些雾像是有生命一样,漂浮在空中,缓慢流动着。
然而老树根旁的那团雾凝滞得诡异,浓重得化不开,像一团沉在水底的墨团,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无数根黑色的水藤,盘揉交错。
瑞基眯起眼,谨慎地观察着这团黑雾。
直觉告诉他,玛尔在那里。
他没有急着冲过去,而是先蹲下身,低头仔细检查地面。
松软的土壤上印着一串清晰的脚印,从碎石区延展过来。脚印深浅不一,带着明显拖拽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泥浆与斑驳的血迹。
在这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脚步变得杂乱,似乎在原地徘徊或挣扎过,然后朝着前方那团黑雾延伸而去,最终消失在其中。
确认无误。
玛尔就在那团黑雾里面。
在检查脚印期间,瑞基还注意到距离黑雾的不远处,自己的猩红长剑静静地躺在地上,横在野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