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背着玛尔走了几个小时。蘑菇越来越少,说明他们离出口应该也越来越近了。
托天光太阳石的福,目前还没遇到什么危险,但是——
“好无聊……”瑞基叹了口气,抱怨道。
他瞥了眼趴在他背上,头垂着的玛尔。
没了那副土了吧唧的黑框眼镜,玛尔的颜值像是突然被解封了一样——鼻梁高挺,眉骨立体,眉毛浓密,睫毛又黑又长,在脸上投下一小抹阴影,帅得人心慌慌的。
瑞基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跟他说话:
“……你好重啊,玛尔。”
“你没事吧?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你说你是从东方来的,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呀?”
“你的家乡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还没去过遥远的东方呢,听说那里的人都深色头发深色眼睛,非常有礼貌,还特别有钱,好想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
林中只有脚步声,还有他负重前行发出的喘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瑞基才重新开口:“玛尔……穆恩先生,”
他抿了抿唇,眼神闪烁,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难过:“我,你……唉……我知道,你其实没必要救我的。”
“按照那个契约,我是……你的爱奴,伤害什么的都是到我身上的,你要是想,甚至可以直接自残让我死,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路下来,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不管我、让我去死的,这样你也自由了,但你还是救了我。”
“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
“之前对你很凶……我,我很抱歉。”
“我不会再凶你了,等救出了威廉,联系上蒂瓦,去到霍普市后,我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珍贵的草药,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换新眼镜……”
“我一定会帮你走过幽暗地域,送你回家的。”
“我说到做到。”
说完后,他的红眸垂下,目光变得沉重了些,声音也变低,“而且,你……一定很想家吧?”
“说起来,你也许不知道……但我明白你的感觉,”
“我……也想家。”
“我想回潘地曼尼南,过回以前可以睡懒觉、打猎,骑着魔龙到处飞的日子。”
瑞基仗着背上的人昏迷着,听不见他的话,便敞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不过,在回魔界前,我得先救我的家人。”
“王叔战死了,玛……我的养弟也应该不会再待在魔界了,现在,我的亲人只剩下父王了。”
“而他现在也很危险。要是邪神魔瑞寇真的打穿了世界之墙的话,第一个杀的就是他……当然,还有梅西耶,但我才不在乎祂。”
“……总之,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瑞基脑海中浮现出撒旦高贵冷峻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酸,连带着鼻头也泛酸。
“虽然他对我很严厉,总是冲我翻白眼,嫌我这也不好,那也不行,给他丢脸……”
“但我觉得,他是爱我的。”
他垂着眼,语气坚定:“所以,我一定要拿到黑环。我要父亲……平平安安地,跟我一起回家。”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与情绪的漩涡中,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
背上的那人,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第35章 拥抱
瑞基就这么背着玛尔,一步一步地穿行在昏暗的森林里。
终于,黑雾渐渐变淡,空气不再粘稠如泥,一缕清冷干净的风穿过树影,从前方缓缓吹来。
脚下的荧光蘑菇越来越少,碎星般的蓝光逐渐消失,林地变得干燥、平坦,那些纠缠脚踝的藤曼与滑腻的苔藓也变得越来越少。
忽然,一抹清亮的光芒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洒落在枯枝与碎石上。
瑞基惊喜地抬头,看向前方。
森林那层厚重如牢的黑暗屏障间,出现了一道被阳光撕开的裂缝,光线斜斜地洒落下来,在树与树之间拉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像一个打开的出口。
他将背上的玛尔往上掂了掂,然后收紧双臂,足下发力,顾不得浑身的酸痛与濒临极限的体力,用力朝光的方向疾奔而去。
枯枝掠过耳边,阳光越来越近。
一步,两步,三步——
他冲破最后一道黑雾,迈过了咒怨森林的边缘。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下来,洒在他和玛尔身上,温暖得近乎发烫,刺眼却让人安心。
秋风吹过小山丘,拂动着黄绿交错的草地。远处的山林口,一群白尾鹿在阳光下悠闲地踱步吃草,耳朵和尾巴一甩一甩的,安逸极了。
瑞基看着前方阳光明媚的草原与山丘,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靠啊,小爷我终于出来了!”
山坡上阳光明媚,天蓝得像洗过,偶尔有几朵白云悠悠飘过。大片苍翠的灌木与野草点缀在山岩之间,山坡上岩石斜卧,偶尔几株高挑的松木立在风中,枝叶被阳光镶上了金边。
原本懒洋洋卧在在山坡上晒太阳的白尾鹿见到他背着玛尔走近,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抖了抖耳朵,踏着小碎步跑开。
瑞基正一步一挪地走着,忽然觉得鼻尖一痒,紧接着嘴唇一凉。
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一路滑下,流过眼角、面颊,没入唇间,带着盐涩的苦味。
身体被阳光这么一晒,那些先前被生存本能压下去的疲惫、酸痛、头胀、口感……一下子全部复苏,不仅四肢酸痛,太阳穴也突突地跳动起来。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么背着药师,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不吃不喝的,还带着一身伤,走了好几个小时。
眼睛开始冒出一圈圈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脑壳里跳舞,喉咙发紧,呼吸也越发沉重,还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背着玛尔的手臂酸得发抖,背部的肌肉紧绷成了一块僵硬的牛皮,像是随时会撕裂开。
呼……
谁说他是个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死贵族的?
他都快成铁打的了。
先是身上中了好几箭,第二天又被炸弹炸飞掀下马,扛了双倍的伤害,喜提十几处骨折和大面积挫伤。
后又被卷进诡异的幻境里,醒过来后又遇到恶心的黑雾差点被吞,最后背着队友持续高速步行十几里……
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太TM硬核了。
只是他的体力被这样极度透支,已经快到极限了。
头好疼……浑身都疼……
……得赶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坚持走到山坡上一块突出的巨石前,将玛尔放了下来,自己也一屁股坐在石头旁,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玛德……终于安全了……”他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胸膛起伏着,任秋风吹乱他的头发,吹干额间的汗水。
他伸出手,对着天空竖起中指,声音里带着一点破碎又得意的轻快:“去你丫的艾摩斯,还有那个狗屁的邪神魔瑞寇,想杀我?嘿,——”
“做梦去吧!”
瑞基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袋清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喝完水后,他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脸,把皮肤上沾着的血渍和泥土给草草擦干净。
“唔……”
一旁的玛尔突然低哼一声,身体微微动了动。
瑞基原本就一直用余光盯着他,见状立马弹射起身,飞快跪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玛尔蹙起眉,睫毛颤了颤,过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猝不及防地直射入眼,刺得他眼睛一痛,反射性地狠狠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