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驿站建筑周围巡逻的守卫,脸上的神色则更加不安,双手握紧了武器,警惕地巡视着四周,像是在提防着什么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就连玩骰子的人,也显得心不在焉,零零落落的笑声听起来干涩而勉强。
他们像一群惊了了什么大事却又强迫自己假装无事发生的人,勉力维持着日常平静的假象,气氛压抑得厉害。
瑞基和玛尔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警惕和凝重。
站在客栈门口的守卫见了他们两个外乡人,却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友好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日安”。
看起来,这里并不排斥陌生的外地人。
这让二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管他的,都到这里了,先去客栈吧。”瑞基挺起胸膛,率先走了进去。
玛尔想想,也有道理——这里是他们唯一能够获得威廉下落的线索的地方,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不能后退就是了。
驿站的客栈酒馆老板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身材敦实,声音洪亮。瑞基和玛尔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将一大杯麦芽酒和一份抹了黄油的椒盐卷饼端送到角落的长桌上。
“日安,小约翰。”老板朝坐在角落的姜红色头发青年咧嘴一笑,“你要的东西来啦!”
青年接过酒杯,勉强地笑了笑:“谢谢,老山姆。您也日安。”
老山姆见他满脸阴郁,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忍不住劝道:“曙光镇的艾玛的事……我很抱歉。但,唉,约翰,人要向前看,起码你还活着,不是吗?”
小约翰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啦,您说得对。”
他仰头闷了一口酒,酒杯“咚”的一声重重砸在木桌上,“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就那么难?”
“干不完的活,永远在涨的税收,四处横行的强盗和雇佣兵,换来换去的领主,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怪物和新神……”他姜红色的眼眸颤抖着,面色发白,
“这个世界……乱得跟一滩史一样——比马厩里十天没清理的粪堆还要烂!”
“像我们这样的平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被等待宰杀的牲畜一样,提心吊胆、得过且过……”
他抱住头,指节用力抓着自己姜红色的头发,声音哽咽,“我们早晚会完蛋,就跟曙光镇一样……”
“没有人会救我们,这个草蛋的世界,完了!”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人纷纷沉默了下来,强撑的笑容也像老旧的墙灰,一层层剥离掉落。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瑞基听了,也垂下了眼眸。
邪神魔瑞寇覆灭了两个世界,如今又入侵梅西耶世界,妄图将这里也变成死地,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在上一个世界崩溃前,闪米特最后的预言女巫燃尽生命,将魔瑞寇的暴行,以及祂终将被异世界王子以黑环终结的预言,借助梦行术,传递到了梅西耶世界的每一个智慧生物心中,瑞基也不例外。
只是那时候,他总觉得天塌下来,有他魔王老爹顶着——事实上,他父王也确实去挡了,只不过现在看来……
要挡不住了。
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老板山姆听了,长叹一声,拍了拍小约翰的肩膀,“想开点,小约翰,这世界还没完呢。”
“而且,自从克里斯特伯爵接手霍普市辖区后,咱们的税率稳定多了,治安也——”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像被什么强行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他垂下眼睛,面色沉重,最后只能挤出一句:“最起码,昨天那个教会和雇佣兵军队路过驿站时,没有对咱们下手。”
“这日子,嗐……还真像你说的,熬过一天是一天吧。”
说完,老板山姆将擦桌子的毛巾搭到肩膀上,转身往厨房走去。在转身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黑发红眼的青年,模样俊俏得过分,皮肤白得像没晒过太阳,乍一看甚至有些雌雄莫辨。
他身上的酒红色衬衫沾着泥土血渍与灰尘,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尽管看上去有些落魄,但气质桀骜不羁,看起来像个出游的公子哥。
而跟在他身边戴着眼镜的人,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深发深眸,面容俊逸,一身洗得泛白的淡绿色药师袍上也满是泥土与血迹,还背着个年代久远的老式牛皮药箱,黑框眼睛一丝不苟地架在鼻梁上。
这东方人看穿着像是侍从一类的角色,但那双眯着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气质,又有点不好说他是个什么身份。
老山姆从出生起就在曙望村马夫驿站,至今已经经营了快四十年,人和事见得多了,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这两个人显然不是普通旅客,但他一个客栈酒馆老板,并不在意他们的身份。
现在这世道,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兜里的钱和灌进肚子里的酒是真的。
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努力挤出一副热情的笑容:
“哟,二位客人,是要吃饭喝酒还是住宿嘞?”
瑞基走上前,双手环胸,唇角一挑,痞痞地扬了扬下巴,说:“住店!要最好的房间,能住两个人的那种!床要软,被子要厚,窗子要朝阳。”
老山姆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二十个铜板,附赠一篮水果和几卷绷带,床铺绝对干净又整洁——保证您二位睡得跟国王一样香!”
他顿了顿,然后笑着挠了挠头,咧嘴道:“……当然,要是这世上还有国王的话。”
几百年前,邪神麾下的英灵军把人界的“王子”都杀光了,没人敢称王,只敢自称“总理”,久而久之,王室便成了传说。
瑞基点头,拿出专门装铜板的钱袋,数出三十个铜板给他:“多出来的就当小费了。”
老山姆一愣,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爽快,随即喜笑颜开,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好大方的小哥!谢谢您,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是钥匙,您二位的房间在二楼左拐第三间房,也就是最大的那间!”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把钥匙,交给瑞基,“房间的门是红色的,上面有紫罗兰花图案,非常容易认出来!”
瑞基将其中一把钥匙递给玛尔,然后对老山姆点头:“谢了,老板。”
玛尔非常自然地接过钥匙,朝老山姆问:
“老板,请问一下,曙光镇离这里远吗?”
第38章 黄脸怨夫
“我们在找去曙光镇的路。”
玛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向酒馆客栈的老板,老山姆解释道,温和中带着一丝困扰:“我们是从北国过来的,和同伴约好了在南国曙光镇见面,结果在路上迷路了。我同伴还在山上摔了一跤,折腾了半天才来到这里。”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得想办法赶快到曙光镇哪。”
老山姆打量了他们一眼,只见二人果然一身灰扑扑的山泥,黑发的小伙子身上还缠着绷带,看上去确实是一路跋涉过来的。
他又细细瞧了瞧两人的打扮,以及那靠得过分近、下意识保护彼此的距离,见多识广的他心下顿时一乐。
哟呵,这俩小年轻,还是一对野鸳鸯啊。
这就说得过去为什么二人衣着打扮天差地别,举止之间却既不像朋友那样洒脱坦然,也不像主仆那样拘谨生分了。
老山姆心里的警戒心立刻消了大半,语气也亲切了起来:“哎哟,可怜的小伙子们,南国的地形复杂得很,不是沼泽就是山林的——路上可吃苦了吧?”
“曙光镇离这里倒也不远,大概六七十里。”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脸色也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