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哥哥……你好厉害啊……”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替我屠了慈藏寺里的七大修罗，多谢你……”
“邪神大人给的咒术真是神奇，嘎巴拉碗看向谁，修罗就会锁定谁，你真是替我了了一桩大心事……”
血腥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蒸腾起来，地窖如同一个蒸笼，这些气味避无可避地涌入柴雨生的鼻腔。
他闭上眼，心头一片悲戚，心道：“恶佛成神，只有一步之遥了。”
紧接着，林采闲又说话了，声音愈发妖冶：
“雨生哥哥，你看清楚这地窖里的东西……”
她话音未落，地窖深处忽然亮起一抹火光。
那是一口巨大的熔炉。
它正熊熊燃烧，却没有丝毫火焰的温度，反而透出刺骨的阴寒。炉口漆黑如墨，火舌翻卷间，熔炉内涌出无数破碎的人声——
哀嚎、怒吼、嬉笑、咒骂……
无数声音交叠，此起彼伏，数不尽的情绪、感知、故事都在那口熔炉里旋转，在火中翻腾、泯灭，又再度凝聚、升起。
千百生灵的记忆与执念化作带着赤红光芒的碎片，那是魂魄的鳞屑，徐徐升空，像是能穿过血腥阴冷的石壁一般，消失在视野尽头。
披帛倏地挣脱，欲往熔炉飞去，柴雨生猛然出手，死死攥住。
一刹那，一段似曾相识的画面如针扎般刺进脑海。
两百年间，他曾在轮回井边引渡过的无主情缘，就是这样的气息。
七世轮回的根基，一切的起源，都在这口熔炉了。
这就是他们必须要毁掉的东西，只要毁掉这口熔炉，七世轮回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邪神大人已经让我窥见了七世轮回的真谛……”
林采闲的声音空洞而虚无，却在各个角落里回荡着。
“这轮回能实现人心中的夙愿，所倚靠的，不过是一口天界黄钟……”
柴雨生猛地低下视线，终于发现：
熔炉之下没有一根炭火，当作燃料被熊熊燃烧着的，是一团源源不断的金光。
那是祝祜的神力。
柴雨生的心口像被重物生生砸下，将他的肺腑砸穿了一个窟窿，血色顷刻褪去，面色惨白。
林采闲的笑声骤然绽开：
“雨生哥哥……你舍得让那口黄钟，就这样，被业火一点点吞尽吗……？
“我能帮你，把这业火熄灭……只要你愿意。”
她的声音像是蛛丝一般缠绕过来，在柴雨生耳边低语：
“带着听雪妹妹的尸体，来大雄宝殿找我……”
带着诡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留下了飘渺的三个字：
“我等你……”
第107章 黄钟毁弃
林采闲的声音消散的一刹那，地窖猛然陷入死寂。
血腥石壁上悬着的灯盏再度一点点亮起，光线微弱地摇曳，如同腐尸胸腔里的残火。
柴雨生缓缓抬头向上看去——无数石阶在头顶盘旋，无限地延展——原来他们已经下来这么深了。
七世轮回的核心深埋地底，好似十八层地狱。
那口漆黑的熔炉仍在运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人声、鬼语此起彼伏。尸骨、血肉、灵魂在里面炼化，成为六道轮回以外的养料，供养着邪神以欲念和痛苦创造的无限世界。
从刚刚林采闲说话开始，柴雨生就面色如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熔炉下那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双手紧攥披帛，微微颤抖着。
“……柴雨生。”
祝祜的声音忽然响起。
柴雨生猛一哆嗦，像是骤然惊醒。他咬住嘴唇，飞快转头看了祝祜一眼，眼神里闪过决绝，下一瞬，突然抬头，身形疾速飞起！
轰——！！！
地窖的门轰然洞开，一方天光猛地倾泻而下。
柴雨生披戴正红披帛破空而出。
“柴雨生——！！”
祝祜大喝，身影也随之飞掠而来。
柴雨生死死咬着牙，猛然反身把活板门给狠狠合上，披帛卷来一块巨石“嘭”地压住，旋即冲向偏殿。
那片被祝祜毁掉的废墟之下，压着谢听雪的尸体。
“啊啊啊啊——！！”
柴雨生发出嘶吼，声音几乎撕裂了喉咙，披帛骤然膨胀，如血色云涛翻卷，一瞬之间遮天蔽日，像是从天上降下的一只红色巨手，将整座偏殿给掀了起来！
巨石挪移，沙尘涌动，天地都在震颤。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柴雨生眯起眼，在漫天尘土里捕捉到那一抹微光——
金钟罩。
他伸出手，谢听雪的尸体就带着金钟罩一起向他飞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轰然巨响震耳欲聋——
厚重的石板炸裂开来，祝祜从幽暗的血腥地窖冲天而起，金光灼灼，满身凌厉。
“柴雨生——！！！”
柴雨生浑身一震，但没有丝毫停顿，卷起谢听雪的尸体转身就跑，红光大盛，披帛如游龙咆哮，带着他疾驰而去！
祝祜的速度太快了，光跑根本跑不过。柴雨生心一横，没有走山道，而是一脚把金钟罩踢下山崖，不要命地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红绸在风中骤然扬起，接着直直下坠。
失重感扑面而来，风声如刀割耳，柴雨生睁大眼，竭尽全力操纵着自己尚且不能完全驾驭的神力，心道：“大不了摔断条腿，总归摔不死。”
可他没想到——
下坠的势头骤然停住，他被披帛拽停在半空，这红绸竟然违背了他的意志，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
柴雨生不敢置信地仰头，只见祝祜立于崖顶，衣袂飘飘如天神下凡，两指夹着他的披帛，面容冷若冰霜，眼神像要杀人。
“……！”
柴雨生倒抽一口凉气，向下看了眼，见底下林木密布，猛一咬牙，挣开了自己的法器，整个人掉了下去。
“柴雨生——！！！”
山崖上，祝祜的怒吼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几乎要撕裂长空。
……
山林间，柴雨生狼狈地扯着金钟罩飞快穿行，脚步急促，气息凌乱地向山下奔去。
冲出山道口的时候，柴雨生却一个急刹车，硬生生停住了。
祝祜的身影正堵在路口。
祝祜定定地注视着他，胳膊上搭着他的披帛，双手张开，掌心金光大盛。
柴雨生猛一瑟缩，视线一动，发现四面八方的空气里竟遍布天罗地网的金光。祝祜不会让他再逃出去了。
“大哥……”
柴雨生张开嘴唇，声音发颤，气息都不稳了。
他一伸手，披帛就向他飞来，他控制着它，让其穿过金钟罩，牢牢裹住谢听雪的尸身，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
“柴雨生。”
祝祜的声音终于不再含有怒气，但柴雨生却根本不想听。
他缓缓向柴雨生走来，平静道：“你已经看见了，催动七世轮回的力量，来自于我的黄钟。黄钟不毁，轮回不除。”
“不，不不……”柴雨生在祝祜话都没说完的时候就仓促打断，声音拔高：“不可能！不。”
他近乎疯狂地跟祝祜讲理，语速奇快：“大哥，你听我说！我不会让恶佛成神的，我保证！我只是，只是把尸体带过去，她想要尸体，我就逼她把业火熄灭，这样熔炉就不再烧你的神力了，等跟你黄钟的联系一断开，我立刻就杀了她，然后毁了熔炉！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一边说，一边抖着披帛把谢听雪的尸体“嗖”地拽向自己，恨不能亲手抱着。
祝祜站在距离柴雨生一丈远的位置，凝望他，声音低沉：“你知道，她在骗你。”
“不！”柴雨生梗着脖子仰头怒斥，“不！但即使那样也没关系！我不会让她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