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啧”了声，拍着巴掌摇着头，片刻后佯装揩泪，还抽了下鼻子，“好感动啊……”
柴雨生强压着蚀骨的恨意看着他表演，心里已经想好了将邪神碎尸万段的一百零八招。
下一刻，邪神陡然欺近柴雨生面前，居高临下，狰狞低语：“他以为毁掉唤佛钟，就能让七世轮回停摆，护住下界，可他就没想到，我创造这七世轮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邪神的笑声带着癫狂，目光如刀，“轮不轮回的，都是陪蝼蚁做游戏而已，我是要从这无穷世界里汲取无边法力，登上帝君之位！”
他身后的熔炉里，一切正随着他的话音加速旋转，无数的灵魂碎片化作法力蒸腾起来，飞向邪神的身体。
祝祚怜悯地看着柴雨生：“大哥他早晚都得死，他现在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三弟，你节哀啊！”
“帝君之位，你不配坐。”
柴雨生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杀意化作熊熊红光从体内迸出。长帛骤然飞舞，摩擦空气，如响尾蛇一般发出哗啦啦的鸣响。
“只要我还在——你就登不了那一步！”
他冷声低喝，脚下红光轰然炸开！
刹那间，红光与黑气在地底交错，烈焰卷起成百上千的残影。柴雨生如流星般扑向邪神，掌风罡烈，直击其心口！
“哎哟哟——”
邪神只是懒洋洋抬手，嘴角噙笑，“你们两口子就爱说些一样的废话。在我的世界，怎么能赢得了我嘛……”
他指尖一转，黑气翻腾如海啸，瞬间将柴雨生整个人震飞，轰然一声，他被拍上地窖的墙壁！
“唔——！”
血腥墙壁上古旧的灯盏深深插进了柴雨生的后背，他喉头一甜，发出一声闷哼，痛得浑身一麻，神血伴随着金光滴答坠落。
但他没有半分迟疑，咬紧牙关，身形一晃，又如怒鹰落下，令披帛带着必杀之势攻向邪神！
——赤红的光辉点亮了整片地底。
在红光就要触及邪神面门时，他忽然挑衅一笑。
下一瞬，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柴雨生心中一惊，然而并未收势，飞帛直接贯向熔炉！
轰——！！
整座熔炉被掀翻，里面说不清的物质淌了出来——似固体，似液体，又似虚无的气体。它们如同活物般翻涌，似乎因为逃离了熔炉而要立刻逃逸，向四面八方飞快铺散。
柴雨生瞳孔骤缩，披帛一顿。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耳后骤然响起，冷笑道：
“这么喜欢研究这炉子——不如你就进去吧！”
“邪神——！”
柴雨生猛然回身欲躲，然而他的速度终究快不过邪神，邪神一脚踹来，带着狂暴的戾气，狠狠将他踢进了熔炉！
——轰！
炽烈的痛楚瞬息之间席卷全身。
四肢百骸像被无数锋利的钩爪钉死在火狱里，皮肉却一遍遍被强酸淋洗，骨骼也在火里燃烧——这是被活活炼化的滋味。
柴雨生张口惨叫，却发不出半分声息。声音被这口熔炉吞没了。
他睁大双眼，翻滚如沸腾的熔炉里，眼前漂浮的，全都是被邪神夺取的魂魄碎片。
柴雨生望着这些旋转的灵魂，露出一个苦笑。他的五感正在一点点衰退：视界模糊，听觉沉寂，连神识都在被蚕食。
——如果逃不出去，就算已归神位，也终将灰飞烟灭……
“月老！月老！”
“柴大媒——！”
“柴月老！”
忽然之间，几道若隐若现的声音穿透了耳膜。
柴雨生猛地一震，双目骤然瞪圆，不敢置信。
几道残碎的魂魄竟在翻滚的魂湖里停驻下来，在他眼前上下翻涌，仿佛在拼命接近他。
“刚才……有一瞬，我们出了熔炉，听到了柴大媒的声音……”
剧痛没有让柴雨生哭泣，此刻这些声音却让他泪如雨下。泪珠滚落下来，化作点点光华、蒸发在熊熊烈火里。
他认出来了——
这些残碎的魂魄，正是当年经他牵线、却被邪神害死的无辜人！
在他每次进出七世轮回的时候，他们都自愿为他拉车，又怕惊扰他，数十魂魄凝为一人，黑布覆面，一声不吭地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你们……”
柴雨生胸口几乎要炸裂，到了痛楚和悲恸的极致。
这些灵魂碎片围绕着柴雨生，像是要在他身边搭起结界，为他抵御伤害。
他们是他的信徒……
他们一直奉他为神明……
就在这一刻，四肢的煎熬和神魂的灼烧，突然安静了下来。
柴雨生合上双眼，脑海飞快翻涌。
一定有办法。
帝君从来不会把话说透，他窥见的天机不可说也不能解，可他从未说过谎。生机一定藏在话里，只要自己……想得更深。
“告诉你没用，得时候到了，你自己想起来。”
“你若解开红线，才是要我的命。”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现在，一切因果都交给我的命定之人。”
……
祝祜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中回响，他又蓦然想起大雄宝殿外那道楹联：
“红线缠劫，神威倒悬因果塔。”
因果……因果……
柴雨生心头骤然一颤，猛地忆起邪神对他说过的话：
他是天界那么多神仙里，独一无二的宝贝。
只要有他，就能掌管六道轮回。
有了他，就不需要阵法、祭坛，也能达成目的……
——祝祚的话暗示了什么？
——为什么邪神从头到尾都在针对他？
——这一切，和因果有什么联系？
他凝神静气，沉思入定，唯有心跳如雷，轰鸣在天地之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与震怖，从柴雨生的心底迸发。
忽然——
一道金光霎时从万丈高空刺入熔炉，穿透一切晦暗血腥，横扫所有虚无！
光芒直灌他的灵台。
柴雨生猛然睁眼！
那一瞬，他的目光如烈日横穿荒原。
他终于悟明了他的天机——
他是月老，却不仅仅是“姻缘神”，他其实是——
因缘神。
他手中的红线，并不仅仅作媒人之用，而能穿透生死。凡世所有人情交织、阴阳缔结，都是由他调度。他通阴通阳，能够直接唤起阴间孤魂，也能将生者热切的情感收为香火——生死两界，因他而法力互通。
不论是柴月老，还是鬼媒人，他一直把握着天道默许的因缘愿力，但他自己却不知。
他是六道轮回里情感与秩序的枢纽，只有他被除，天道的平衡彻底坍塌，邪神才可大举入侵。
他是红尘媒神，也是冥福鬼引。
他是掌管天地间一切因缘的正神。
柴雨生的耳畔忽然回响起那道刻骨铭心的声音——
祝祜曾无比笃定地、说过无数次：
“月老法力无边。”
那声音像是跨越时空，从记忆深处传来，在苦海与烈焰之中，化作唯一的清泉。
柴雨生眼前模糊一片，却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大哥……”
他所说的话，没有一句落空。
第111章 法力无边
邪神在熔炉外耐心地等候着。
只要月老被炼化，他就能彻底掌握六道轮回的因果秩序。从此以后，他就是天道。
阴森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地窖里，他忍不住给熔炉又添了一把邪火，嘴角的笑抑制不住。
黑漆漆的暗火翻涌，炼魂声声，他几乎都听到月老的哀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