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和李先生站起来送他。柴雨生连连摆手,两方都是一边点头一边鞠躬。
“不必了不必了,留步,留步,不客气不客气,就在对面,别送了。”
柴雨生过了马路,在家门口长舒一口气。
“妈啊,这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忙活呀……”柴雨生感叹着,眼皮都有点打架。
从休假模式突如其来地切换成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模式,柴雨生有点不习惯。正想着要不然回去先睡个回笼觉,他一低头,忽然觉得不对。
——他家的院门开了一道缝。
柴雨生从口袋掏出来钥匙,仔细回想了一番,确信今早自己是锁了院门才跟赵夫人过街的。
可现在,他的锁为什么是开着的?
柴雨生先是迅速回头看了眼雨前街,视线扫过已经打开家门各做各事的街坊邻居。这里一向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柴雨生从搬过来起就没听说过一起偷盗抢劫的事。
应该不至于是入室盗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雨生心底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走进去。
院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不过,厨房的门开了。
柴雨生的感觉越发不好。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轻手轻脚地接近厨房。
在厨房门口,柴雨生悄无声息地慢慢探头。
厨房里面,锅碗瓢盆都没有动,似乎没什么问题。
柴雨生的视线缓缓移动,突然一停!
他在冬天专门用来冻藏新鲜肉类的缸,盖子被打开了。
柴雨生看见这个场景,愣了一下。
是贼吗?什么样的贼,偷……肉?
柴雨生把砖头举在胸前,重心放低,蹑手蹑脚进了厨房。他小步往前走,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猫到大缸跟前,柴雨生猛吸一口气,腾地站了起来,一板砖就要拍下去!
“嗯?”
柴雨生险些闪了胳膊。他缓缓把举着砖头的手放下,疑惑地看着缸里的内容——
肉好像是少了些,但也没有少很多。起码他预备这两天就炖了的大棒骨都还在最上面原样冻着。
柴雨生不明白了。
这贼是几个意思?偷肉还挑着偷?而且这么个挑法也太不识货了吧!
这一缸肉里面,最好的就是这几根大棒骨,然后还有一条羊腿,但羊腿也在,还有,嗯……
柴雨生正准备伸手翻一翻他的冻肉存货,突然,外面响起了接连两声关门声!
哐!哐!
柴雨生立刻跳起来,抓着砖头就冲出厨房。一出去,他就看见他的房门,还有院门这两扇门都处于刚被人用力摔过的状态,院门在前后颤抖着,而屋门一下没摔死,还在小幅度地撞击门框。
有人刚刚从他的屋子里出去,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他的院子!!!
柴雨生一刹那毛骨悚然。他大气不敢出地在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该往哪儿走。
他举着砖头走向自己的屋。
房门的翕动已经静止了。
柴雨生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闪身进去。
下一刻,柴雨生僵在原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小家,他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温馨、非常爱惜的小屋子,被毁了。
“一片狼藉”都不足以形容这噩梦一般的场景。
他的茶壶、茶杯全都碎在地上,桌椅倾倒,小书房的隔断布帘被撕成了几块,乱七八糟散落在房间的各个位置。镇纸把地面砸出来了好几个坑,墨汁喷溅到墙壁上。书架塌了,所有的书撒了一地,并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被泄愤似的撕成了碎片。
“怎,怎么会……”
柴雨生一瞬间大脑都空白了,他缓缓看向四周,眼里盈满了泪水。
他的手颤抖着,指甲狠狠掐着那块砖头。
在所有的东西里,被毁坏最严重的,是柴雨生挂在屋里的一个木匣子。
这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一本手编书,外面写了三个字——“鸳鸯谱”。这是柴雨生作为鬼媒人,每岁考察十里八乡的男女死者的记录本,是他谋生的工具,是挂在屋里的金招牌。
可现在,木匣子摔得四分五裂,而他的鸳鸯谱则被血红的液体浸泡过,然后再撕碎,堆成了一座散发着邪恶腥气的碎纸山,摆在屋子的正中央。
这摆明了是寻仇。
这种毁坏方式,尤其是明晃晃砸他饭碗的举动,让柴雨生异常愤怒。
到底是谁?!
柴雨生强压着自己的怒火,看着他变成废墟一样的家。
他疯狂回想他到底有哪些仇人,但思来想去——他隐姓埋名搬来梅山镇,这里的人根本不认识他,更鲜少跟他来往,他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一个念头陡然出现在柴雨生的脑海里。
柴雨生深吸一口气,重新跑回小厨房,把大缸里冻的生肉一样一样地拎出来。
他终于知道少的是什么了。
——是鸡肉。
他买来的鸡大腿、鸡胸,还有鸡翅,全都消失了。
“呵呵……”
柴雨生怒极反笑,把砖头狠狠摔在地上。
书中有记载,狐即使修炼成仙,仍旧无法改变野兽的习性,嗜食鸡,窃鸡盗食,是狐狸本性。
柴雨生看了眼天光,见阳光正好,怒哼一声。
狐妖都欺负到他家里来了,他不忍了!
不把它的狐妖庙砸了,他就不叫柴雨生!
第41章 砸庙
柴雨生雄赳赳气昂昂地扛了一把铁锹就过了街,咚咚咚敲响雨前街三十六号甲的大门。
本以为赵夫人和李先生应该很快就能给他开门,但柴雨生敲了好久,都没听到一丝动静。
就在他开始疑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门吱呀——开了。
赵夫人和李先生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站位特别对称,一动不动地看着柴雨生。
“雨先生,怎么啦?”
这两张笑眯眯的脸庞让柴雨生莫名感到有些违和。刚刚他离开的时候,赵夫人和李先生都还是很焦虑的状态,两人表面上是在吵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鸡毛蒜皮,实际上是满怀恐惧。
但此刻,他们笑得像是一点心事都没有似的。
由于狐妖刚从他家逃跑,柴雨生必须小心行事。
他迅速把自己的意气风发收敛起来,不动声色地问:“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怎么我刚走没一会儿,你们就这么开心呀。”
赵夫人的笑容僵住一瞬,不过紧接着,李先生就执起她的手,笑着对柴雨生道:“哈哈,雨先生果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今天是我们二人结亲的纪念日!”
赵夫人扭头看向李先生,面色绯红,“啪”地拍掉李先生的手,佯怒道:“你也不害臊!”
李先生笑得呵呵的,也不还嘴,只搂着赵夫人的腰,两人亲昵得要命。
柴雨生静静看他们打情骂俏了一阵,只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跟从前的蜜里调油有过之而无不及,从面相上也并无看出任何端倪,就把心头的狐疑暂且放下。
柴雨生问:“赵夫人,还想去砸了那个福神庙吗?”
赵夫人一听,马上正色,两眼放光地问:“雨先生,这真的可行吗?”
柴雨生说:“能不能砸成还不知道,但方圆十里只有那个庙是狐妖的源头,我是要试一试的。”
李先生好奇地问:“怎么雨先生突然改变主意了?”
柴雨生怒哼一声,冷道:“狐妖不光给您下了蛊,还把我家给砸了。”
赵夫人眼睛睁大,捂住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柴雨生点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李先生惊讶道:“狐妖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柴雨生被砸了家的怒火又蹭地冒了出来:“确实是能耐!怎么样?趁现在日头大,我要去砸庙,你们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