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雨生手足无措地眯缝着眼瞧祝祜贴近的俊脸。这张在这个世界里依旧精致到妖冶的面容上,浓睫下垂,剑眉微蹙,仿佛张开了一个无形的结界,没有任何人能来打扰他们二人。
这是他的贵人,他不敢去猜真实身份的仙君,现在竟然在吻他……
“惊扰圣心”——
这个词在柴雨生脑海里徘徊不去,每萦绕多一次,他就越心神激荡。
纵使柴雨生知道祝祜是神仙,可又有几个神仙会说吓到自己就是“惊扰圣心”的?
祝祜……到底是谁……?
柴雨生浑身发烫,手脚发软,明明一直在呼吸却仍然感到气息不够用,思绪渐渐飘散。
祝祜的臂膀就像藤条一样把他紧紧锁在身前,柴雨生不需要自己使力,只需要温顺地承受就足以令祝祜满意。
被祝祜这样抱着,柴雨生几乎感到至少在此时此刻,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一件事情重要过他们拥吻。
柴雨生陷了进去,眼前越来越模糊。
从父母死去以后,这么久了,柴雨生第一次感到自己被人全盘接受、无比珍视,对方对他的需要根本不需要他做出什么努力,这堪称恩典一样的东西是白白赏赐给他的。
柴雨生情不自禁,慢慢合眼,偏过头,很轻地啄了一下祝祜的嘴唇。
祝祜停了一下。
他似乎没料到柴雨生的主动,但下一刻就笑了,低头衔住柴雨生湿红的唇瓣细细摩挲,在亲吻的间隙沙哑地说:
“好乖……”
仅仅两个字,柴雨生立刻红透。他紧紧闭眼,眼皮绯红,睫毛湿漉漉的。
祝祜笑意更深,又偏头亲了亲他。
“你在福神庙里说的话,还有之前对无影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得很好,深得我心。”
祝祜说这番话的时候,柴雨生还在搂着祝祜的脖子,闭着眼睛探身向前索吻,嘴巴微微张开。闻言,柴雨生猛地一顿,眼睛一睁,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口水呛进气管里的滋味可不好受,柴雨生从祝祜身上跳下来,弯腰咳个不停,整个人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祝祜在他旁边,一边笑一边摸他的背给他顺气。
趁着咳嗽的这会儿不用面对祝祜,柴雨生脑袋清醒了点,他听着祝祜的笑声,除了害臊之外,心里还隐约来了气。
他想起来点旧帐,得算一下。
柴雨生一扭后背,把祝祜的手甩开,绷着脸站直了。
虽然他脸上爆炸一般的红晕未散,但水光潋滟的眼里是很明确闪着怒火的,祝祜看了都愣了一下,谨慎地把手臂垂下。
“在上个世界里……”
柴雨生一开口,祝祜的笑意就收敛了。
柴雨生盯着祝祜的眼睛,慢慢地说:“你跟我说,只要我认那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一切,你就不会死。其实你根本就是在赌,是不是?”
“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不会死?万一……我不认呢?”
柴雨生眼圈又红了。
“你就那么变成纸扎人,你根本就——”
柴雨生一下哽住,攥起了拳头。
“你完全就是——”
“你就是——”
“你不把自己当回事!”
因为自己口条笨拙的缘故,柴雨生更气了,掷地有声地撂下最后一句:
“你就没想过你要真的死了我怎么办?”
然后就闭嘴了。
柴雨生怒视着祝祜,一声不吭,祝祜却忽然笑了起来。
祝祜如释重负地勾着唇角,负手亲了一下柴雨生的脑门。
“别气了。”
就像亲小猫小狗一样,祝祜亲了一口,又来了几口。
柴雨生面露嫌弃地后退,一边嫌弃一边觉得自己嫌弃得好假,只感到自己的怒火被人扑了一盆凉水,窣窣地就灭了。
灭得非常不甘心。
祝祜揽着柴雨生的肩膀,把人圈进怀里,道:“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柴雨生冷酷地说:“你很好,你哪都好。是我非要担心的,你一点错没有。”
祝祜忍不住笑了出来。
柴雨生端着一张红彤彤的冷脸等他笑完。
祝祜拉起他的手,在手里像面团一样捏来捏去。
“即使你出去后不认我,我也不会有碍,只是……我私心作祟,想让你给我个名分才那么说的。”
祝祜悦耳的低音不停地撩动柴雨生的心弦,柴雨生甚至品出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都坦白了,你就原谅我吧。”
“你肯认我,我好高兴。”
热血腾地冲到柴雨生的天灵盖,一颗心脏跳得滴哩哐啷轰隆扑通的,简直是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祝祜的意思是,是说,其实不认他们的婚事他也不会死,但祝祜就是想要让他认,所以才,才这样说,这样算计他,就是说……
也就是说……
柴雨生眼前都冒了几颗金星,好像有人放起了烟花。
——这,这是,祝祜这是,跟他表白了?
不到一个时辰以前,柴雨生才刚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但还没等他消化完毕,就进到了榕树下迷宫一样的狐冢里,又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被他暗恋的对象救了,现在对方还这样说……
“那个,我……”柴雨生直勾勾地盯着祝祜,眼睛亮得惊人。
“我脑子笨,我,我得确认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那个……”
柴雨生从未见过祝祜笑得这么幸福。
庄严肃穆的神仙面容上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柴雨生错觉只消看这神情一眼就会功德圆满得道升天,心里如同被超度了一样平静安稳下来。
祝祜的目光温柔地垂落在柴雨生身上,过了片刻,倾身吻了他一下。
“都这样了还不明白?”
扑通。
扑通。
扑通。
柴雨生安静如鸡,血液撞击着血管飞速流动,心跳声吵死了。
在他呆呆的视线里,他看见祝祜的耳朵渐渐变红,然后那颗好看的喉结滚了滚。
“傻死了柴雨生。我爱你。”
柴雨生激动地哇地哭了出来。
祝祜一下没绷住,扑哧笑了。
“怎么哭成这样?”
柴雨生呜咽道:“你说我傻……”
这句告白好突然,但是也好“祝祜”——他们初见时祝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愣着干嘛,过来结婚”,此时的这句“我爱你”也说得那么自然熟稔又笃定。祝祜好像认识他已经很久了,完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说爱他的时候,意思就是爱他的一切。
祝祜哭笑不得地拍着柴雨生的后背:“好好好,你不傻,是我傻,你最聪明,别委屈了。”
柴雨生抽了下鼻子,说:“我不委屈,我……我就是……惊讶……”
祝祜扬眉:“惊讶?”
柴雨生抿着嘴,抬头瞧了祝祜一眼,然后红着脸飞快伸手抱住对方,侧脸使劲贴住对方的衣料,不说话了。
祝祜愣了下,紧接着就回手抱住柴雨生,又笑了起来。
祝祜只当柴雨生是害羞不肯露脸,遂就这么抱了会儿,贴心地没再追问。
实际上,柴雨生脑海里正飞速飘过各种各样的想法,压根没断过——
首先,娘亲给他未来媳妇留下的十六只金镯子,下次可以给祝祜了。
娘,你可以放心了!我开情窍了!
柴雨生喜上眉梢地想象着他要送出去金镯子的场景,到时要说什么话都打好了几版腹稿。
等祝祜收了他的金镯子,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甚至还可以摆几桌小酒庆贺一下。
柴雨生抓着祝祜腰间的布料,眉飞色舞地痴痴笑。
以后他就有媳妇了呀,但如果叫“媳妇”的话,大哥会不会不好意思答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