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张远舟。
他和吴姬一样从他的藏身处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软着两条腿拼命逃跑。
柴雨生被吴姬和张远舟接连吓到,连打两个哆嗦。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会突然吓成这样,竟然从藏身的地方毫无顾忌地跑了出来——村长还在外面呢,这种行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柴雨生提心吊胆,浑身发毛。祝祜把他抱得更紧了,柴雨生死死抓着祝祜的胳膊。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柴雨生竟然还产生了这样的联想:祝祜是他的金钟罩,而他是祝祜的娇娇枕——小孩子走哪抱哪的软玩偶。
透过木板的缝隙,柴雨生看见村长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警惕而又紧张地巡视着周围。
外面的风声呜呜的,天色依旧黑着,那个巨大的篝火仍然在不详地燃烧。
柴雨生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出地小心望着外面。
突然,一双布满血丝的黑眼珠猛地贴上了缝隙,和柴雨生的眼睛几乎撞在一起!
柴雨生完全猝不及防,直接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贴上来的那眼睛瞳孔已经散了,一眨不眨,眼眶里直往外流血,直勾勾地盯着缝隙里的柴雨生。眼睛的主人穿着一身红嫁衣。
“救……救……我……”
第65章 囚字禁
祝祜不知道是想阻止柴雨生的尖叫还是也被吓到了,搂住柴雨生腰的手猛地一紧。但他这么一勒,反而把柴雨生丹田里的气勒了上去,一声快结束的尖叫又突然延长了两个音。
祝祜赶紧松手,柴雨生一个激灵,强行止住声、咬住下唇,吭哧一口把嘴都咬破了。祝祜重新捂住了柴雨生的嘴。
缝隙外,那双眼睛贴得更近了,几乎要把那一对黑漆漆的眼珠给塞进木头缝里。这对淌血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用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柴雨生。
“去……村长家……榕树下……见我……”
柴房外的女鬼说完这话,瞬间就消失了。
柴雨生抖个不停,克制不住地向后靠去,好在祝祜对他的反应有所防备,坚如磐石地接住了他,把他紧紧抱住。
柴雨生靠着祝祜的胸膛抽气,惊恐地瑟缩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后怕地向后看去——如果刚刚祝祜也往后一靠,那他们身后的那堆柴禾都得塌。
好在他们目前还没暴露。
祝祜微微把手掌松开,让柴雨生换气能轻松些。但没等柴雨生把气喘明白,他往缝隙处一瞥,瞳孔急剧收缩——
村长脸上带着要杀人的怒意,正极速朝这个小柴房冲过来。
不管刚刚的尖叫有没有让他们暴露,但村长是追着阿紫来的!!
“村长来了!!!怎么办?!”柴雨生惊恐地问祝祜。
祝祜阴沉着脸:“走。”
柴雨生都快哭了,哆嗦着盯着缝隙外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的村长,心想这可怎么走往哪走四周都是柴禾等他们千辛万苦钻出去村长已经等在外面了……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紧了祝祜。
下一刻,轰的一声!
柴雨生的头顶传来了呼啸的风声——房顶竟然被祝祜掀了一个洞!
噼里啪啦轰隆咣当……木柴纷纷倒塌,祝祜捂住了柴雨生的头。
柴雨生再扭头看向那道缝隙,就见村长竟然已经在柴房外面了,正伸手要把这层薄木板给撕烂,紧接着,柴雨生就被祝祜捂住了眼睛,失重感骤然袭来!
柴雨生双脚突然离地,但他死死咬着嘴唇,愣是一声没吭。他紧抓着横亘在他腰间的手臂,阴冷的风呼呼吹在脸上,身上出的汗霎时变得冰冰凉。
村长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你们都跑不掉的——!没有人能离开长寿村!!!”
但不论这道声音有多恐怖,它都是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了。
祝祜缓缓挪开了捂住柴雨生眼睛的手,柴雨生小心地把眼睁开一道缝,低头一看:
“哇——!”
他在飞!
祝祜的手揽住他的腰,就好像条安全带一样,他们在半空中飞着,有流云在身旁飘过,柴雨生伸出手,云絮就穿过他的指间。
失重感消失了,恐惧甚至也消失了,柴雨生看着地面上的一切,只感到新奇和有趣。在空中呆了半晌,一股熟悉感忽然从心底涌起,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不是他第一次飞。
“……神仙都可以腾云驾雾的吗?”柴雨生小声问道。
祝祜用下巴戳了下柴雨生的头顶,似乎是点了点头。
“但我是月老,我不会飞……”柴雨生又小声说,听上去怪委屈的。
祝祜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你只是忘了而已。”
“忘了什么?”柴雨生马上仰头看向祝祜,额头使劲蹭过祝祜的脸颊。
祝祜偏过脸来,跟柴雨生的脸蛋贴在一起,轻轻挤着柴雨生的腮帮子说:“告诉你没用,得时候到了,你自己想起来。”
柴雨生立刻斗志昂扬地挤回去,脸蛋都变形了,“那你也得告诉我,不告诉我我怎么想起来……”
祝祜被柴雨生斗牛一样顶得头都歪了,笑了一阵,嘴巴动了动,像是说了一串话。
但柴雨生光能感觉到他动嘴,却听不见人声,还以为是被风声盖过去了,就问:“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祝祜无奈地说:“都说了告诉你没用,刚刚告诉你了,但你听不见。”
柴雨生心里刚冒出来一句“怎么会这样”,没待细细思考一下,突然就瞥见地面上有两个丧魂落魄的逃命人影。
“大哥你看!”柴雨生拍拍祝祜的手,指向地上那两个人。
正是吴姬和张远舟。
这两人一前一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吴姬尚且还能看出来是个惊慌的人形,张远舟简直像个癫狂的野人。
他们身后其实并没有人在追,却仍在拼命逃跑,并且目的地都很明确——向着村长的家。
柴雨生嘟囔道:“看来阿紫也给他们说话了。刚刚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就说他俩为什么吓成那样,换成谁都得吓个半死……大哥,还是你厉害。不过村长既然放狠话了,肯定之后还有更厉害的招数……”
祝祜又搂了搂他,像是把孩子在怀里颠了两下似的,道:“不用害怕。”
过了半晌,祝祜又带着笑意补了一句:“月老法力无边。”
虽然不知道祝祜是在打趣他还是真情实感地夸他,但柴雨生被夸美了,在祝祜的胸肌上蹭了蹭脑袋。
他们像两只鸟一样从吴姬和张远舟头顶飞快掠过,降落在村长家门口。
村长家的大门是洞开的。
柴雨生和祝祜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吴姬和张远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后二者见到柴雨生这样迅速地出现在那里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又在看清这俩人一派神清气爽、超然如同仙人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忿。
但因为村长随时可能追上来,此时并不是计较的好时机。吴姬冷哼一声,看着柴雨生道:“你还说我呢,我瞧着你的‘恩赐’才是最能耐的。”
柴雨生也没解释,反倒是张远舟,在听到“恩赐”这俩字的时候忽然一愣,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神奇地安定下来,脸上的恐慌逐渐褪去。
“阿紫给你们说什么了?”吴姬一边问,一边走进村长家大门。
柴雨生和祝祜对视一眼,道:“她说‘去村长家榕树下见我’。”
“那看来都一样。”吴姬大跨步地往前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柴雨生看着张远舟,张远舟挤出一个讪笑,微微躬身用双手示意那道门,装得无比客气,非要让柴雨生先过。
柴雨生:“……”
他和祝祜一走进来,张远舟也忙不迭地跨了进来,同时迅速把大门里边的门闩给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