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15)

2025-09-17 评论

  他趁机又添一把柴,说挖矿山也不是易事,中间耗费诸多人力物力财力,这些全都由阮家包了,你幽北只需要坐在坐等一半的矿送到城里来就行。

  有他这么一说,幽北城主欣然同意。

  当阮老太爷把这消息带回佘家寨,佘老大只摆摆手,说你小子天子幽北两头瞒,双方都不知晓你把这一半的矿送给了佘家的事,佘家收了你的聘礼,挖矿一事不占你的便宜,寨子里人够多,用不着阮家的兵。你带着佘家的女儿,回红州过日子去吧。

  阮老爷也不推脱,只留下一批通晓天文地理的监事供佘老大使唤,随后带着一万阮家军和佘姑娘打道回红州去了。

  待消息传到天子城时,已是又过了整整两个月,先太上皇得知阮老太爷这一通事,是又恨又悔,气得险些卧床不起。

  不过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触怒龙颜,有违天道,幽北那矿道挖到一半就塌了,还正好塌在阮老太爷第三年孤身回到幽北探望自家岳丈那天。

  未满三十的阮家家主,连同佘家寨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埋在了矿山地下,尸骨无存。

  当年那事说来也奇怪,佘姑娘嫁给阮老太爷第一年生下了阮玉山的祖父,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病根,见不得风,只能在府里养病,又过一年,怀老二的时候,佘家寨一个炮头掌柜来了阮府,说自己星夜兼程是为了传话,让阮老太爷去救救寨子的人。

  到底为何救人,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仿佛人已糊涂了,说来说去就会麻木地重复那几句,眼神也浑浑噩噩不清醒,只说知道佘姑娘,也就是现在的阮家老太太,去年生了孩子见不得风,就不要去了。

  这就顶奇怪了——能在寨子里做上炮头的,那都是二当家。既然是做二当家的,哪里还有传话都传不明白的道理。况且佘老太太产后不能见风的毛病,府里当时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要告诉佘家免得佘老大担心,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当时不管是佘老太太还是阮老太爷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对方赶路赶累了,忙把人留在府里休息,阮老太爷则自个儿连夜往佘家寨去。

  谁曾想这个炮头二掌柜才在阮府住下的第一晚,就莫名死了。

  头晚住的,第二天清早被人发现尸体,让仵作来验尸,得到的结果更是稀奇:从尸体状况来看,这人死了起码一个月。

  那时阮老太爷已出门前往佘家寨一天一夜了。

  老太太当即察觉不对,一方面安排府里做了法事,把尸体赶紧下葬,一方面打发人前去把阮老太爷给追回来。

  可阮老太爷的马是整个红州最快最敏捷的坐骑,当下派人去追,已为时晚矣。

  果不其然,追到佘家寨的人回来后说,早在半年前,那座矿山便塌了,整个寨子的人都在山上,无一幸免。可周围的村民说,每个月一到朔望日的晚上,就能听到山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远远地从村子里自家的窗子望出去,还是瞧见山头和矿道灯火通明。

  有不信邪的村民凑热闹专挑那两天晚上去矿道里一探究竟,去了就没回来。

  非但如此,村子里从此开始出现了瘟疫。

  阮老太爷从红州远赴佘家寨的时候,瘟疫已经将整个村子杀得死了大半。

  他抵达佘家寨的那晚正好是整个月的望日,进了矿道就再也没出来,只留下自己的那匹坐骑守在山脚。

  佘老太太打发去寻阮老太爷的人在数日后的清晨赶到,从几个尚未感染瘟疫的村民口中打听了消息,有人说自己亲眼看着阮老太爷走进的矿道,连阮老太爷的模样打扮都说得清清楚楚,事情到这里,大伙都清楚,阮老太爷大抵是活不成了。

  阮府的人不敢久留,趁幽北将此地封禁前,带着老太爷的马回了红州。

  消息带回阮府时,佘老太太却说自己已经知道了。

  自打阮老太爷离开,佘老太太便总遇到旧人托梦。

  一时是长长的昏暗的矿道里佘家寨的兄弟姐妹们睁着没有光泽的眼,一遍一遍叫大小姐带他们出去。地道太冷,山中不见天日,他们也想自由,想晒晒人间的太阳。

  一时又是阮老太爷笑吟吟的脸,同往常一样满口不着调,油嘴滑舌地同她玩闹,过后靠在漆黑的石壁上,带着点歉意告诉她,说瑶英啊,真对你不起,我回不来了。

  老太太就是打那起有了些通灵和占卜的能力。

  只是这么多年,她对前往沙佘关寻回老太爷尸骨的事只字不提,一直到如今,当年的佘姑娘熬成了佘老太太,英年早逝的阮家主在众人追忆时称呼也变作了阮老太爷,半世春秋过去,佘老太太在得知阮玉山要北上的那天,突然交代了阮玉山这个差事。

  她要阮玉山去矿道里,把阮老太爷的骨珠给带回来。

  虽然阮玉山暂时也没想明白怎么搁置了半世之久的事儿如今突然落到他头上,不过老太太托付的事,阮家子孙理应只有争着抢着干的,没有推脱不想干的理。

  江南风光好,从饕餮谷一路往南的路却不怎么轻便。

  三人骑马,一路向东,先过了沙佘关,晌午才到一处河边落脚。

  九十四照旧是和马拴在一块儿。

  从被关进地牢到现在,满打满算他已是三天两夜滴水未进。

  这处地方土壤肥沃草木繁茂,过路的旅客不少,当地村民隔个三五里地就在河岸支几张桌子摆摊卖点吃食。

  也有专割了车马粮草装上几大板车停在路边卖的,也有专帮洗衣的妇人:支一个棚子,里头挂着干净舒爽的各类着装,什么尺寸都有,若有人需要洗衣,便支付几个银钱,再自行将脏衣脱了,去棚子里寻一件尺寸与布料相当的穿上。尺寸稍微不适,当场可改,衣服即换即走,脱下来的那件脏衣裳洗完以后就归那棚子与妇人,以供后来的旅客交换。

  至于银钱补多补少,都不讲究,把洗衣的工钱付了,别的看着给点就行。来往过客能在这儿把衣裳换下来的,穿得都不贵重。

  阮玉山爱洁,自己和林烟带够了换洗的衣物,自是不需要在这样的换衣棚落脚,只找了家看起来整洁清净的小店,下马便打发小二把坐骑牵了去喂草,一路朝店里走,回头看到九十四用手肘支撑着自己从马上下来。

  自从上过一次马,又跑了这半日,九十四像是与他身下那匹马混熟了一般,做什么都一副驾轻就熟的姿态。

  即便绑着手,下马的动作也相当流利。

  阮玉山掸掸披风上的灰,一边摘下手上那副朱色菱纹墨狐皮手套,一边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换衣棚子,对林烟说:“带他去换套衣裳。”

  林烟饿着肚子,正伸长脖子往店里打探有哪些吃食,蓦地听阮玉山这么一句,下意识道:“啊?”

  阮玉山一个眼神还没斜过去,他又反应过来:“哦!”

  接着忙不迭跑去牵了九十四,拉着人走到一半,又回来道:“老爷,那绳子……”

  阮玉山说:“解了。”

  绑了一上午,也够人长记性了。

  林烟急匆匆的,为了自己和九十四快点吃饭,就近找了个换衣棚进去选衣裳。

  守棚的是个体型丰腴的中年妇人,头上裹着块粗布巾子,皮肤粗糙却面发红光,嗓门也亮堂,一看来了客,赶紧放下手中布料和针线,熟门熟路地招待起来。

  林烟哪是个会选衣裳的,跟在阮玉山身边久了,挑东西的标准只往阮府那一档子凑,当即便指着架子上一件翠底银丝竹叶纹的布绒袍道:“就要那件!”

  平民百姓卖不得王公贵族的衣裳,什么阶层用什么衣料,各城各州虽有不同的律法,但都大同小异。这棚子里挂着唯一一件绒袍,那也是极普通的布绒。只是布料虽非上等,整件衣裳做工却十分精细,上头无论花纹还是缝合处的用针走线都是一流。

  据老板说当初在此换下这套衣裳的人家中曾有人在天子府做过绣娘,只是那人偶然外出仓促,无奈才在此换下了这套衣服。怎知正是这衣服太精致的缘故,南来北往那么多人,期间在店里换衣服的无数,都不曾有人对这身着装有过想法。毕竟会在这等小摊上换买衣裳的,也出不起几个能买下的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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