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36)

2025-09-17 评论

  这一套连招他做得如游鱼入水,没了数十斤的镣铐做累赘,即便不催动任何玄力,也能做到身轻如燕,无师自通。

  九十四撑着竹竿站起来,又将它自下而上挽了一圈,看着这根半黄不翠的毛竹,颇为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在阮玉山那里偷师,虽然只偷到点皮毛,不过他现在已是头脑发热,浑身血液沸腾起来,止不住地兴奋——虽然在外人眼中他此刻只是面无表情地对着一根竹子发呆而已。

  九十四这号人,表面看着越是发呆,脑子里憋的就越是大事儿。

  他沉下一口气,闭了闭眼,试着去感受后背那颗骨珠源源不断散发到身体里的玄气。

  接着,他握住竹竿的其中四指展开又合上,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充沛力量从身体蔓延到四肢百骸,九十四几乎感到自己的指尖都盈满了难以言喻的中气,似乎很快就要冲破身体爆发出来。

  他的右臂像柳枝一样凭借记忆复刻阮玉山舞枪的招式挥动着。

  枪要使两手,他只用一手。竹身挥过身前时,他便跨腿下腰,与地面齐平;竹竿举国头顶时,他便挽手挑动,臂若无骨,躬身而下,将竹子从头顶转至后背,再看看擦着自己劲瘦的腰身回到身前。

  九十四玩竹子玩到了兴头上,学着今早看见阮玉山舞的最后一招,两手握住竹身中部,往上一抛,趁竹子直线朝下横向回落时,蜷身上跳翻至竹尾,掌心朝下握住竹竿一端,再用小臂发力,将竹子整根直挺挺地顺着肘部朝后方射出去,接着自己几个后翻半空拦截再将其接住。

  哪晓得倒数第二步时他预估错了自己的力道,竹子噌地一下擦过他抬起来的小臂飞向后方,眨眼便刺出一丈,且丝毫没有停落的趋势。

  眼看就要射出竹林,九十四一个箭步冲出去,野豹似的追到竹竿前头,眼睁睁看着刺向自己面中的竹尖,二话不说便举起双手合掌将其夹住,意图阻止竹竿继续前进。

  谁知这竹竿带着无比巨大的冲力,非但并没能被九十四拦截,反倒逼得他连连后退,直退到一块土坡前,他用一只脚朝后抵住土坡,才暂时没让竹尖刺出去。

  他的玄气太强了。

  九十四到底是刚刚解脱束缚,完全没学会合理调用自己周身玄气,眼下亲手打出去的武器,在出招时灌满他的玄力,收招时却无法阻挡了。

  竹尖又朝他的面门进了一寸,粗糙的毛竹表面带些许着坚硬的竹刺,竹尖前进一寸,竹刺便刺入九十四的掌心一分。

  热淋林的鲜血渐渐顺着他的掌心流到竹竿,再从竹竿滴落而下。

  下一刻,竹竿尾部由于承载不住两股对冲的力量而渐次爆开成一片一片的篾条,九十四一咬牙,别开身子,忽的松手,电光石火间后退两步,朝竹竿侧前方的杨树跑去,即将到达树下时飞快蹬不上树,再仰后翻身,借力踢向恰好飞到他身前的竹竿,一脚将其踹到对面的木林。

  竹子头尾撞到并排的两棵杨树,整根竹子碎裂爆开,零零散散地落到地上。

  九十四松了口气,两只掌心这时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抬起手掌,发现竹条上的硬刺在他刚才松手时被顺带拔了下来,一直扎在他手掌上。

  昨夜割血给阮玉山做交易的伤口刚刚愈合,这会儿又加深了一道口子。

  他闷不做声地一根一根把那些倒刺从肉里拔出来,才拔完一半,突然听见轰隆两声——

  对面被一脚踢过去的竹子撞上的那两棵树,倒了。

  就像此刻在院子里刚被劈好丢进土灶烧水的木柴。

  阮玉山穿着常服,两手袖子挽到小臂,正给灶下添柴准备做饭。

  院子的地窖里什么都有,原本是衣棚老板为过冬储存的粮食,最多的就是白菜。

  肉也有些,但不算多,由于阮玉山给的银子很够,那肉便随便他们吃了。

  他正微微弯腰,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撑在灶台边上,盯着锅里似开不开的水思考要不要再加点柴,便感应到了九十四的出现。

  果不其然,一抬头,远远的瞧见九十四闷头朝院里走来,边走还时不时往回看两眼。

  阮玉山跟着九十四往远了看,发现九十四后头还有俩看起来像村里人的山户。

  三个人之间气氛很微妙,九十四沉默得像犯事儿的,那俩眉眼间的恼怒像是来讨债的。

  他再把目光放回九十四身上,发现这人两只手血糊刺啦的红得像两块云腿——还是只有骨头没有肉那种。

  阮玉山站直了身子,捏着蒲扇背起手,默不作声等着九十四走到自己跟前来。

  两个山户虽神情不忿,不过还算讲礼,跟着九十四到了院门外就停了,像是等九十四拿什么东西。

  阮玉山越看越来兴趣,他还是第一次见九十四脸上出现这种吃了十天腌咸菜一般难看又掺着点老实巴交的脸色。

  最重要的是,九十四显然是冲着他走过来的。

  他静静等着九十四走到自己跟前,低垂着眼看九十四黑漆漆不肯抬起来的头顶。

  再不想抬也得抬,债主在院子外等着呢。

  九十四也明白这道理,所以闷了半晌,抬头瞅了阮玉山一眼。

  这一眼刚好对上阮玉山满脸看好戏的神色,于是乎九十四五味杂陈的眼神又添了层阴沉沉的冷意,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很不情愿。

  他再次把头闷下去,琢磨半天,又回头看看守在院子外那俩人,像是实在找不到别的法子了,一鼓作气,愣头青似的直截了当跟阮玉山伸出血淋淋的一只手。

  就是开口时声音小了些,完全不比之前那般有底气:

  “借我点钱。”

 

 

第22章 白脸

  阮玉山没说借不借。

  他先是轻哼一笑,后背拍着扇子绕着九十四走了一圈,接着弯腰凑到九十四面前。

  “步于中庭?”他杵到九十四眼皮子底下,“怎么步出一屁股债来?”

  九十四本来因为那一根竹竿两棵树就大为沮丧,这会儿看见阮玉山在他面前事不关己地刻意揶揄,更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为了清誉,他还是忍着脾气正经纠正道:“我欠的是钱,不是屁股。”

  屁股债这说法实在难听。

  九十四不知道阮玉山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欠的是屁股债,更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能有个什么价值,撞塌了人家修的房子和种的树,谁会不找他要钱,反而要屁股?

  看着阮玉山的神色,又打量这人平时的行事作风,九十四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借了钱,日后一定要尽快还,否则保不准阮玉山今天盯上他的屁股,明天盯上他的腰,后天盯上他的腿,他岂不是只能割肉赔款?

  也不知阮玉山听没听明白他的话,低低笑了,打直身子垂眼睨他:“我量别人也不敢要。”

  九十四真的很想给阮玉山一拳头:别人敢要,他就肯给?

  他的身体,几时轮到阮玉山来评判了?

  他差不多快忘了阮玉山丢在饕餮谷那几十万金的飞票。

  那几十万金子没有买下九十四的自由,却正好买下了九十四的身体。

  他就是再长一百个屁股一百条腿,那也是归阮玉山所有。

  奈何现在拿人手短,九十四只能把拳头攥在掌心里,等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

  林烟临走时按阮玉山的吩咐带走了那个专装金银细软的包袱和几个行李,阮玉山自己身上还带着一笔小钱,买两栋京中高楼暂且还不在话下,自然出得起九十四撞塌的两家村舍。

  他从房里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九十四:“告诉他们,多了算送的。”

  九十四用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瞅着阮玉山。

  他很不想欠阮玉山那么多钱,更不知道阮玉山在慷慨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没有再去斗场像斗兽一样表演同时满场薅钱的机会了,九十四挣钱的路子目前来看十分有限,坦白点说就是完全没有路子。

  阮玉山现在拿着他借的钱大方,那完全是在替他大方嘛!

  要还一个金叶子,他非得去卖血不可。

  九十四是不愿意卖血的,畜生的血才会被人拿去做交易,他不做。不仅自己不做,总有一天也要让他族人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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