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78)

2025-09-17 评论

  这是他三年来每一次梦境的结局。

  驯监们的脚步和身影近了,带着无数倒刺的鞭子直冲他面门而来。

  九十四闭眼,听见鞭子响亮地抽打在自己的脸上。

  鲜血从长长的口子里喷涌而出,他的面颊血流如注。

  他抬起手,摸到侧脸,果然是温热的触感。

  可是久久没人过来把他的头踩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九十四蹙了蹙眉,缓慢睁眼。

  没有坚硬的地面,没有过去无数次醒来时的铁栏杆。

  这次梦的尽头是阮玉山。

  “眼睛还没睁开,就知道占便宜了?”

  阮玉山挑眉,垂目看着自己被九十四摸来摸去的手背。

  他刚才换了个位置,同九十四一个朝向地坐在床头的枕边,还屈起一边膝盖,鞋底面朝床外地把折起的腿平放在床上,抵着九十四的小腿,防止对方掉下去。

  这会儿他的指尖正从九十四头顶顺着耳朵摸到九十四脸上,手心贴了又用手背贴,来回地试探九十四的体温。

  哪晓得试到一半,九十四人还皱着眉头睡觉,掌心却相当自觉地挨到他手背来了。

  阮玉山见九十四猛地醒了,又怔怔盯着他,便认真低眼望回去,不着痕迹地把九十四的胳膊放回被子里。

  同时一寸一寸摸过九十四的脸,最后五指兜住对方瘦得过分尖俏的下巴,一脸琢磨的神色问道:“睡着觉还喘什么?药效又发作了?”

 

 

第46章 喝药

  九十四不说话。

  他把被阮玉山塞进被子里的那只手再次伸出来,想抓着阮玉山,可临到头动作一顿,转而去抓着下巴处的被子。

  正好阮玉山的手还兜着他的下巴,如此,他的手背便贴着阮玉山的手背了。

  他认为自己并非是一定要逮着阮玉山不可,只是当下才做了个不大愉快的梦,早前中的药也还没解完,不碰着阮玉山便觉得心里空洞得很,这么手背贴着手背,心里有了实感,也能缓解一些。

  等药效过了,他自然不会如此反常。

  岂知他的手才挨上阮玉山,对方一个起身又要离开。

  九十四眉头一皱,眼疾手快攥住阮玉山的手,心中有些不耐,语气也急躁了几分:“你又要去哪?”

  这回换阮玉山莫名其妙了。

  他扭过头,低眼一看,发现九十四拧着个眉毛拉着个脸,虽然脸色十分虚弱,但很有一副只要阮玉山不好好给个说法,他就能立马跳起来咬人一口的架势。

  阮玉山是开了眼了,他似笑非笑地用还没收回来的指尖敲敲九十四的下巴:“衣不解带地守着你便罢了,这一觉睡醒起来,本老爷还得寸步不离地伺候你才行?”

  ——傍晚那会儿,九十四吃完药倒是安安稳稳睡了,阮玉山坐在床边上可难受半晌。

  这事儿要说忍也忍得住,可面前躺着个才在自己手下大汗淋漓一场的美人儿,碰又不能碰,他到宁愿到隔壁去冲个凉水澡,说不定还舒服得快些。

  好不容易等人睡熟了,阮玉山说走,结果一起来,发觉自己衣角卡被窝了。

  他先是拽了拽,没拽出来,凝神琢磨片刻,掀开被子一看——九十四五根手指头紧紧攥着他衣裳呢!

  非要脱身那也有法子,大不了把一身衣裳剐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走。

  可阮玉山是个明白人。

  九十四攥他的衣裳是想留这一层布料吗?那分明是想留他。

  洞悉人心的阮老爷非常清楚,九十四离不开他,已然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了。

  不过他清不清楚是一回事儿,九十四糊涂日子糊涂过又是一回事儿。

  总不能他一个人操两份心,替九十四看清了自己的感情,还任着九十四把他当仇人一样天天糟践。

  因此九十四一醒来,阮玉山就要走。

  他非得让九十四想透彻看明白,阮玉山这个人,究竟是该拿来爱,还是拿来恨。

  眼下九十四垂着眼皮不吭声,趁着这儿抓住了阮玉山,指腹微不可察地在对方手上摩挲,企图把此时手中的触感和温度长久地留在记忆里。

  至于头顶那些抱怨,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等阮玉山的话说完了,九十四狠下心一个撒手:“随你吧。”

  接着被子一裹,滚到床角,背对着阮玉山,蚕蛹似的蜷成一团。

  还没打定位置开始吐丝儿,九十四又一个翻身面向阮玉山,把自己的背挪到了最里头贴着墙,高高的眉骨下两只深深的蓝眼睛大蟒蛇似的幽幽盯着阮玉山。

  好像阮玉山只要敢走,他就立马改吐信子。

  阮玉山怕什么?

  阮玉山起身就走。

  九十四眉头一拧,收在被子里的手蓦地攥紧。

  他这只手刚抓过阮玉山的手背,此刻手心还残留着阮玉山的体温。

  九十四握紧手心,指腹间捻了又捻,被子外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直勾勾看着阮玉山推门离开。

  脚步声远了,九十四却没听见阮玉山回来的动静。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

  窗外的天早已黑了,九十四数着,呼吸流转间分明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可他却感觉时间长得天都快亮了。

  他忽地掀开被子,见着脚踏边一双不知何时放好的新鞋——又或许是阮玉山在他出门时就给他备着的,他如今才看见。

  九十四躬下身,把鞋穿到一半,想了想又脱下来,大摇大摆地光脚朝门外走去。

  不成想一开门,瞧见阮玉山坐在院子的摇椅里。

  这人晃晃悠悠地躺在那几株伶仃树影下,左手拿着个红底白釉的碗,右手放在扶手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下上好的黄檀木,椅子边有一个小圆桌,桌上立着盏烛火幽微的灯笼。

  九十四一开门,阮玉山敲木头的指尖停下了,笑吟吟睨着他,好像已经在椅子里等了他很久。

  见他抓着门框不动,阮玉山招手:“过来喝药。”

  合着先前只是出去给他端药了。

  九十四又想回去把鞋穿上。

  然而喝药迫在眉睫,九十四衡量衡量轻重,还是先迈出了门槛。

  他走到阮玉山面前,瞅见那碗黑乎乎的药,还端端正正被对方拿着,可阮玉山本人却是一点要挪窝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不符合九十四的行为准则了。

  从原则来讲,这椅子打他二人来到宅子起,就是他先坐的。

  好比当初目连村小院的那把木凳,阮玉山先坐了,便是阮玉山的地盘,他无意去占领;那如今这椅子他先坐,便成了他的领地,阮玉山偷偷摸摸趁他不在就侵占他领地,他大度地不跟此人计较此等行径,但阮玉山赖着不走,那就不对了。

  于是九十四说:“阮玉山,让开。”

  显然阮玉山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只笑道:“反了你了。”

  “这宅子姓什么,主人是谁?”阮玉山坐起来问。

  九十四说:“宅子姓易,主人是你。”

  阮玉山又问:“宅子里的东西又该归谁?”

  九十四略一思忖:“主人?”

  阮玉山低头笑了笑。

  他把九十四这俩字在心里回了一遍味儿,抬起头接着问:“那谁才是这椅子的主人?”

  九十四闷声片刻,不再叫阮玉山起立,而是拿过碗,一仰头把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正准备把空碗放到桌上,才瞧见那桌子太小,搁了一个灯笼便放不下其他。

  若是要放,便得到别处去放。

  九十四眼珠子一转,又原封不动塞回阮玉山手里:“你是主人,你的碗,你放。”

  阮玉山接过碗,目光随着九十四细瘦的五指看向手腕,随后毫无预兆地伸出手,猛地拽住九十四的胳膊,一把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坐在他一条大腿上。

  九十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开始跟阮玉山对抗起来。

  阮玉山不恼,只是把碗转手放进另一边的暗台上,胳膊像铁索一样箍着九十四,歪头在九十四耳后笑道:“真是奇了怪了,小蛇自己想盘窝,真抓进窝来又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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