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筠当即心里咯噔一声,为了表示清白,他小心翼翼地放开握着棠溪生胳膊的手,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瓷器。
胳膊上的触感稍纵即逝,棠溪生抬手擦掉不存在的泪痕,仰起脸,恢复了平常的呆萌模样,“小竹子,我们快回房间,分别倒在同一张大床上,睡一个很觉的觉吧!”
他加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词汇,试图打消脑海里乱七八遭的念头。
很觉的“觉”。
这是什么形容?
齐思筠满头雾水,但精准捕捉到了“一起”这个关键词,眉梢挑出个愉悦的弧度,“好。”
下一秒,他骤然站起身来,就这么平稳地抱着棠溪生,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竹子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忽然抱住我起飞了我不要这样——”棠溪生化身尖叫鸡,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里面只剩下惊恐二字,“双脚离地了哇啊啊啊,救命啊!!!”
他放声哀嚎,同时因为害怕掉下去,双臂环抱,拼命在齐思筠脖子上挂稳,惶恐不安地扫视着周围的障碍物。
像高大桉树上的树袋熊。
齐思筠竟然还能腾出手来,轻轻拍了下棠溪生的头,后者则像被抽走发条的玩偶,瞬间噤声,淡红色的薄唇轻轻一抿,抿出了无比倔强的弧度。
哼,卑鄙的人类。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好本鱼,一次拍拍不够,至少得两次……
不,拍拍也不够,鱼得吃好多好吃的!
棠溪生暗自下定决心,打算等明天登上海岛以后,敲齐思筠一票大的,还没等他想好选择什么美食,就被人以轻柔的力道放到了床中央。
他们住的套房还算挺大的。
但对于身体发育健全,身高将近一米九成年男性而言,客厅到卧室总共也没几步路。
此刻,棠溪生呆滞地躺在床上,如海藻般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他的领口半敞开,露出锁骨位置的三颗小痣,刚刚不小心被碰到的地方,和耳廓一样微微泛红。
齐思筠居高临下地看着棠溪生,一言不发,喉结滚了滚。
见人迟迟没有动静,棠溪生翻了个面,极其贴心地滚到靠窗的那一头,而后视死如归般闭上双眼,“小竹子,你怎么还不躺下来呀?”
“这个床好舒服哦,你真的很会选房间,哎呀,你赶紧跟我一起睡觉,我都要困死啦,呼呼呼哈……”
他的语气中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些许抱怨的意味,只是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的那只手已然出卖了他。
因为力道太大。
如果直愣愣地落下拳头,以他的力气,能直接把床凿个对穿。
棠溪生在心里撒泼打滚,吱哇乱叫,紧紧抿着唇,他原本只是想轻轻拍一下旁边的空位,这会儿却床却在嘎吱嘎吱乱响,就像他的思绪一样,乱得离谱,就连心脏也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着。
怦怦、怦怦怦。
这是棠溪生上岸以来,第一次清楚地听到自己狂飙的心跳,他说不清心头翻涌的是什么情绪,但貌似不是简单的惊吓,更像是以前在海里捕食之前的那种感觉。
精神集中,异常兴奋,却还要若无其事地跟在猎物后面,不紧不慢地游动。
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棠溪生久违地感到了兴奋,以及夹杂着的一丝难以启齿的……期待。
对,没错,就是期待。
他的确很好奇,齐思筠能拿他怎么办。
或者说,这个人类能对武力值爆表、各项机能顶尖的鲛人做点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话,怕是被狩猎的那一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会被他一爪刺中身体,再咬断脖子,麻利地升上天国啦!
但齐思筠不是食物。
至少现在身份没暴露的情况下,不完全算是。
棠溪生维持着原本的表情不变,脑袋转得飞快,下一秒,一股清香夹杂着阳光的味道猛地钻进了他的鼻息,同时,炽热的呼吸洒落在颈侧。
痒痒的。
但并不难受。
“怎么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真以为我会对你做点什么吗?”齐思筠的声音很低沉,夹杂着一抹笑意,“你想多了。”
他牵过被子,动作迅速地在棠溪生身旁躺平。
“晚安,明天见。”
第90章 上岸的第90天
第二天早上,棠溪生早早地睁开了眼睛,因为游轮在颠簸,不比在海底时安稳,他不像平常那样一秒入睡,但睡眠质量意外的好。
一觉起来,神清气爽的。
仿佛徒手揍死了巨型章鱼,饱餐一顿呢,哇咔咔^o^
棠溪生一骨碌坐了起来,揉了揉炸开的长发,手感受到了还残留有余温的空调被,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昨天跟齐思筠睡在一张床上!
但是此时此刻,这么大个大活人不见了。
总不能是跟他爹娘和族人一样,等他一觉睡醒就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小竹子?”棠溪生打了个哈欠,一边急急忙忙地下床穿鞋,一边换了个称呼,扯着嗓子喊道:“齐思筠,齐思筠——”
他跑到客厅,转了一圈,没在沙发和桌边看到人,就连电视也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奇了怪了……人呢?”
棠溪生原地转了个圈圈,不由得怀疑起齐思筠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什么变故,毕竟连消息都没给他留,之前好歹会说一声的,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生出了出去找人的念头。
结果棠溪生刚打开门,就跟带着早餐回来的齐思筠撞了个正着。
“早,小生,”齐思筠身形一愣,语气有些惊讶,“你怎么都起来了?是我刚刚起床的时候吵到你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哆嗦了一下,手里的推车差点抢先一步,滑进了房间。
“没有,你没有吵到我,我睡得挺好的,是自然醒哦,”棠溪生摇了摇头,一副乖巧又无辜的模样,“你怎么还手抖呀小竹子?算鸟算鸟,那就宠你一次好了。”
“我来拿吧!”
他带着些不由分说的气势,伸手接过了齐思筠手里的推车,动作无比自然。
这下连推脱的话语都没法说了,齐思筠只能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反手关上门,跟着棠溪生走回客厅,他神情恍惚,头一回生出“吾家有鱼初长成”的感觉。
等等。
为什么是“鱼”。
就因为棠溪生有意无意地用这个字来称呼自己,所以他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了吗?
齐思筠思忖了片刻,发现棠溪生的确很喜欢吃海鲜——但有多喜欢海鲜,就有多不喜欢被冰冻过的海鲜,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他一颗珍珠,第二次正式送礼物,也送的是和那颗珍珠品质差不多的戒指。
而且,棠溪生平常洗漱的时间也很长,在那个时间段里从不回复消息,一问就是“必要工作,请勿打扰”,仿佛洗澡是什么天大的事……
证据确凿。
这么亲水的家伙,说不定上辈子真的是条鱼呢?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齐思筠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伸手敲了敲脑袋,收回散乱的思绪。
或许,这就是经常搞抽象的下场吧。
竟然还认真思考起了什么前世今生,他的思维明显已经发射到外太空去了:D
不想不要紧,一想就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无法自拔了,齐思筠失笑摇头,感到些许无奈,等他掀起眼皮一看,棠溪生已经围绕着桌子展开了行动。
棠溪生忙前忙后地张罗起了早餐,小声嘀咕道:“让我想想,你这么可爱又好吃的小玩意儿,到底该放在哪里呢?”
尽管只是把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再见缝插针地摆在桌面上,齐思筠还是没忍住感慨了一句“孩子长大了”,同时生出一丝淡淡的落寞情绪,他忍不住担心起来:今天能摆盘,明天就能亲手做早餐。
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就不被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