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节微微弯曲,看了眼右手,眼神控制不住地追随着棠溪生移动,双眸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算了。
追人是一项技术活,不能急于求成,眼下最重要只有小生的感受。
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齐思筠如此想着,面色逐渐恢复平静,活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狗狗。
露营。
听起来就很好玩!
棠溪生嗯嗯两声,答应下来,表情是说不出的满意。
房车的内部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最里面该放床铺的位置只有几排衣架,头顶灯光铺洒在展开的小桌子上,明亮而干净,令人感到舒适、温馨,生出一种别样的归属感。
棠溪生还在伸长脖子到处看,正准备开口说话,然而肚子抢先一步,发出了咕的一声,他抬起眼睛,偷偷去瞄齐思筠。
唔。
肚子真的很不听话,又又又丢鱼脸了!
……不过,齐思筠好像没听到?
齐思筠直接用行动去掉了棠溪生心里的“好像没”三个字,他接过外卖试了下温度,然后拆了保温袋,把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油炸食品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棠溪生移开视线,悄咪咪吞口水。
他才没有很想吃。
“事已至此,”齐思筠下巴朝着桌面轻轻一点,贴心地将吸管插在可乐里,递给棠溪生,“先吃饭吧。”
棠溪生立刻接过可乐,眼睛弯成月牙形状,“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才患上的尴尬症霎时无痛自愈了。
此时此刻,棠溪生就像是幼儿园放学后想出去玩,却被家长半路拦截的小朋友,一腔热情没有被浇灭,反倒因为路上遇到的新鲜事物变得更加亢奋。
这可是齐思筠的馈赠,更是来源于肯爷爷品牌的特色美食。
——特级美味呀特级美味!
棠溪生抱着可乐喝了一大口,摇头晃脑,表情变得十分满足,就在一刹那,仿佛灵魂都受到了涤荡,人格得到了升华,然后他打了个无声的嗝。
理智悄悄回笼了。
棠溪生挑了个看起来能坐的地方坐好,看了一眼桌面,恋恋不舍地放下可乐,“齐思筠,那我的衣服怎么办?我还没开始选呢,感觉时间有点儿来不及。”
晚会的进度似乎落下了很多,属于自己那部分的工作没有完成。
但这杯“快乐水”简直自带强控,只喝上冰镇的第一口,便释放出了全杯的无穷魅力,像诱惑他钻进肯爷爷的怀抱里……
棠溪生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不能看。
这玩意儿实在上头!
齐思筠在棠溪生身边坐下,见人这副模样,三言两语就做了主,“你先安心吃,等下吃完了我给你挑衣服。”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暂且相信你能当好掌控时间的魔法使,”棠溪生突发中二病,言语间戴上透明手套,然后开始嚼嚼嚼,“……你也吃。”
他顺手递给齐思筠一只鸡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因为咀嚼鸡肉,棠溪生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不用,你吃,我之前吃过了。”齐思筠对上那双盛满星光的桃花眼,露出浅浅一笑,婉拒了棠溪生的好意。
他拿起一张纸巾,替棠溪生擦掉了唇角的油渍,动作无比自然。
“谢谢你呀齐思筠,”棠溪生道谢完毕,慢条斯理地啃着蛋挞,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食物就是要分着才好吃呀,我以前和爹……嗯,和爸爸妈妈还有朋友,我们都是一起吃饭的。”
齐思筠敏锐地捕捉到“爹”字,总感觉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封建气息,他眉梢一挑,心里有几分疑惑蔓延开来。
人的口头习惯很难改变。
孩子会这么称呼自己的父母,八成是因为家里人的特殊要求,现在居然还有父母要求孩子称呼自己为“爹”和“娘”……
这是给他干到哪个朝代来了?
棠溪生抓着鸡腿,往齐思筠嘴边送,他一个没留神,小指擦过了柔软的唇瓣。
透明手套带来微凉触感,如同不经意间拨弄心弦,齐思筠怀揣着疑惑之心,下意识咬住了送到嘴边的那只小拇指。
反应不可谓不快。
“啊,”棠溪生当即吃痛的叫了一声,反手就把鸡腿捅进了那张作为罪魁祸首的嘴,“你干什么?!”
慌乱之中,他甚至没忘记抓起两根薯条,放到嘴里嚼嚼嚼。
齐思筠一脸懵然地收拢眉峰,试图把那根夺命鸡腿扯出来,“#%*&^……?”
他没注意第一口咬到的不是鸡腿。
棠溪生隔着手套往小拇指上吹了口凉气,捏住近在眼前的半边脸蛋,“不可以呸!我不准你把鸡腿吐出来,不能够浪费肯爷爷的心意!”
齐思筠:“^&\%#+*……?”
棠溪生听不懂,但捏着齐思筠脸蛋的那只左手,手法活似在搓面团,“我都没怪你咬到我小拇指,你凭什么怪我动作太粗暴?认命吧小竹子!”
“小竹子”作为新昵称还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能读懂他脑电波的棠溪生。
……这个设定真的合理吗?
“%*+#&\……”齐思筠瞳孔地震,嚼了两口就迅速把鸡腿拔出来,恢复了说话的权利,“不好意思小生,不过我刚刚都没说出来一句话,你居然听得懂,难道你会读心术?”
棠溪生撒开手,把嘴里的薯条咽下去,诚实道:“我没有读心术哦。”
在那个独属于他的、奇怪的直播间里,全场观众倒是可以读他的心。
齐思筠拆穿了他不是哑巴,必然是看了那场澄清直播的,至于有没有看出来这个对外公开的秘密嘛……
还真不一定。
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怎么会?好神奇。
未经实践的三字经箴言萦绕在舌尖,棠溪生桃花眼扑闪两下,小声吐字:“兴许是我跟你相处久了,比较了解你呢?”
神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确实,你说的对,小生。”齐思筠点点头,埋下头三两下就把鸡腿肉啃完了,又抬首肯定道:“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还住在相邻的房间,亲密程度堪比我大学室友,你肯定更加了解我了。”
棠溪生被齐思筠吃鸡腿的速度惊呆了,差点把刚拿起来的番茄酱挤飞出去。
他迅速卸力,收了手里的神通。
然而抢救失败,番茄酱还是垂下了腰,发出无声的控诉,棠溪生只能跟它大眼瞪没眼。
齐思筠眯起眼睛,唇边晃出一抹莫名自信的笑容,将棠溪生关于父母称呼的事抛在了脑后,他转动着手里的鸡腿骨头,视线逐渐模糊,开始沉浸式发呆。
你说这根骨头怎么就长得这么有艺术价值呢?
就因为是小生亲手喂他吃的吗?
不得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必须得拿回去好好研究,等他哪天把它做成标本,收藏保存。
等到齐思筠回过神来,就发现面前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都消失殆尽了,虽然他不是第一次看棠溪生吃饭,但还是感到震惊——
这种吃法符合原始动物捕猎后进食的暴力美学,既优雅又狂野。
动人心魄。
齐思筠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棠溪生,从那双清澈的眼看到两瓣柔软的唇,喉结轻滚,“……想吃。”
罪过。
竟然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你不是说‘吃过’了吗?”棠溪生舔舔唇角,抬眸看向齐思筠,“我还分了你一根鸡腿呢,这会儿又饿了,只能说明你没有吃饱。”
齐思筠不置可否,“差不多。”
不过其实并非由胃部反映出的、在生理意义上的饿,而是另一种层次的“饿”。
齐思筠鬼迷心窍般伸出手,然后用指腹替棠溪生擦掉了唇上亮晶晶的油渍。
“谢谢你,齐思筠,”棠溪生对着齐思筠露出一个微笑,“你真是个好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