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温言点点头,梁望佑顺势递去小费。
随着侍应生将门轻轻推开,一线软包隔音的墙面缓缓显露而出,然后是金扣长条沙发,还有墙壁上正在同步直播的比赛,大面积落地的单向玻璃外是花花绿绿的普通座席,大约又有黑马出现,人山人海爆发出十分激烈的欢呼。
梁望佑扭巴两下去上洗手间,温言走向沙发位置,面前这张长条沙发椅背很高,越过背沿能看到茶几上面摆放的水果和小食,但很奇怪的是,精致的骨瓷碟盘里居然有剥好的葡萄,一旁的纸巾上还有没被扔掉的果皮。
?
温言回头看看铭牌,确实没有走错房间。等了半秒他踮起脚尖悄悄往前,长长地伸出脑袋一探,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是梁世京。
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躺在沙发里,两条长腿简直到了逆天的比例,一丝不苟的衬衣束在裤腰。袖子微微挽到小臂,腕间戴着黑色手环,一手搭在眼睛上,一手松散地放在腹部,露出一双颜色很浅的薄唇。
看到了半秒,温言鬼使神差调低电视机音量,蹑手蹑脚站到他面前。
梁世京睡得很熟,呼吸匀称而绵长。睡相也很好,头发不似平常那么干脆利落,很随意地打理着。只是昨晚才通过电话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对温言来说惊喜得有些过余。不知道梁世京什么时候来的,但他应该已经来了很久了吧?大概也很累吧?却剥好了葡萄……
从首都飞到这里需要三个多小时,梁世京是一个在专机上都会处理公务的人。温言不难想象梁世京有多累,以至于刚刚开门关门都没把他惊醒。
“温言你在干嘛?”梁望佑从卫生间出来,见温言直挺挺站在沙发前好奇地问。
温言竖起手指:“嘘。”
梁望佑莫名其妙,走过来看到沙发上睡着的梁世京也不由得发出低呼,他跟温言对视一眼,捂住嘴巴小声说,“他怎么又来了啊?”
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太妙啊……
温言拍了拍他脑袋,牵着梁望佑坐到落地窗面前的座椅上。
“父亲怎么又来了啊?”梁望佑回头看了眼,悄么声儿说,“还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温言低声回。
“他来之前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嗯……没有吧。”
温言仔细回想了下,昨夜电话好像打着打着他就昏睡过去了,醒来之后手机关机也不知道到底打了有多久,梁世京有没有告诉他今天会来看比赛。
“哦~我知道了。”梁望佑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
温言:“知道什么?”
“他在追你呀。”梁望佑抿着嘴巴笑。
这孩子都是在哪里学的?温言倏地偏过脸去。
下方赛场众多马匹疾驰而过,人群加油呐喊的手臂举得那么高,充血的面部血管那么虬结,主场飘扬的旗帜那么鲜明。可他什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那碟晶莹剔透的葡萄。等回神,梁望佑已经端了过来,拿起一颗放到自己嘴里,另一个送到他的下唇。
“是给我们剥的。”梁望佑腮帮子鼓鼓地说,“他才不吃这么酸的。”
张开嘴巴把葡萄含进去,温言默默咀嚼着。梁望佑这个人精看看他,又看看梁世京,还笑个不停。
“温言,千万不要忘记昨天我们说约定的。”
“什么?”
“不要那么快原谅他呀。”梁望佑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他吃点苦点呀!”
“呃……”
“听我的准没错,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温言其实想说那好像是场误会,但哪怕知道是场误会往后的事情他也还没有考虑得那么长远。他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如何跟恋人相处,完全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经验……
梁世京大抵也是吧?
“你可以再考察一下他,看他的表现啦。”梁望佑满不在乎地说,“反正父亲一个人也可以过,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对他好。”
“但是温言,我不行哦,我不能没有你。”
温言忍着笑:“我也是。”
“而且要是你跟父亲和好了,你就要把原本属于我的时间分给他,明明我们关系才是最好的,他进来会破坏我们的关系对不对?”
“三个月怎么样?三个月之后我就过生日了,到时候你再原谅他。”
温言忍俊不禁:“就是想要飞机吧?”
梁望佑忸怩作态:“今天不是很想呢……”
“要是父亲给我买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说时迟那时快报应即刻应验,他话才说完脑袋便猛地往前栽了下,与此同时头顶响起一道冷冷的嗓音。
“做什么梦?”梁世京收回手。
梁望佑猛瞪眼,敢怒又不敢言。
温言敛起笑容,盯着下方虽然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但看得脖子都快僵了才像个失败的机器人似的转过脸,算是打过招呼。
“讨人厌啊你!”梁望佑烦躁地揉着脑袋喊。
“比不上你。”梁世京平静地怼。
“你装睡!”梁望佑突然悟了,信誓旦旦地说,“温言你看啊,他装睡啊,他偷听我们讲话!”
“信口雌黄。”
“什么意思?”梁望佑不乐意了,“你骂我?你敢当着温言的面骂我?”
温言默默喝了口橙汁,这两父子又开始了……
“告状精。”果不其然,梁世京冷冷道。
“我不是告状精!我说的是事实!”
“你是。”
“我不是!”
“没人信。”
“啊啊啊啊!我不是!”
“别吵。”
“偏不!”梁望佑继续大叫,不停推搡温言小臂,“温言你看啊,他又说难听的话了,温言你快看啊。”
温言默默捂住耳朵,坐远了点。
这场战役没有刀剑的纷争注定不会在两分钟内停止,梁望佑大概还会无效反驳很久,梁世京大概还会毒舌很久。
“你不要来这里,我不欢迎你!”
“你可以出去。”
“这是我和温言订的包厢。”
“你没出钱。”
“温言才不在乎!”
“我在乎。”
“那我给钱!你快点出去!”
“口说无凭。”
“哼!”梁望佑从口袋摸出一百,“拿去!”
梁世京荒谬一笑。
梁望佑彻底被他这高高在上的姿态搞崩溃了,像那天在车里那样一头扎进温言怀里,知道丢脸埋着头不肯起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谁摸一下他他就要去打谁。温言实在震惊梁世京的杀伤力,哄了会儿摇头道,“干嘛这样啊……”
梁世京脸色微微一变,不吭声了。
漫漫追妻路好不容易有了丁点儿起色,alpha昼夜不眠跨越重重万里赶来,挤出来的时间连喝水吃饭都没有,独自在包厢等了许久睁眼第一句便是听见亲儿子妖言惑众,“不要那么快原谅他呀。”
……
“你看,等下上场的是你最喜欢的小马。”温言指着场内哄着说,隔了几秒梁望佑才慢慢露出半只眼睛来,一瞧梁世京还在旁边如同罗刹般站着,大叫一声又埋进温言大腿,蜷成一团撅着屁股放声假哭。
“装货。”梁世京抱着双臂,冷冷锐评。
……
梁望佑哭声更大了。
当下只有远离战争中心才是上上策,温言赶紧把他抱到沙发上坐着。梁望佑哭几声就看一眼梁世京,然后又埋下头来叽歪演两下。温言头疼,好好的比赛没看成,反而把梁望佑弄得不高兴。
梁望佑不高兴他也有点不高兴。
omega沉着脸看起来就有点冷,精致的五官便流露出一种微妙的凌厉。他与梁世京都是身为首席儿子长大的,在任何场面都受众人拥趸,举手投足便自然而然养成不怒自威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