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初强颜欢笑地点了下头,去到玻璃窗前看望里面静静睡着的温言。梁世京则在梁望佑一旁坐下,看了他几秒把他抱到腿上,梁望佑疑惑,梁世京低头说,“先喝。”
梁望佑不明所以看着两人,快速把营养补充好,在梁世京怀里揉着眼睛问,“干什么?”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好了。”梁世京说。
“哦。”
“以后你可能会去你林爷爷家里住。”梁世京说。
“为什么?我不在家里住了吗?”梁望佑说。
“嗯。”
“那你和温言也不回家吗?”
“嗯。”
“那你们去哪里?”梁望佑单纯地表达,“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站在玻璃窗前的林亦初身形一颤,听到这样的童语他这下真觉得自己老了。老的无法为这些小辈解决问题,只能承担最坏的结果托孤这样的重任。他不忍再听,轻轻打开里间的病房门进去。
“父亲,为什么我要去林爷爷家里住?”趁林亦初离开,梁望佑这才低声说,“我想住在橡木湾呢。”
“随时可以回去,纪领事他们在家等你。”梁世京垂眸说。
这样小的年纪独自住在橡木湾那么大的房子,就算佣人成群梁望佑依然也没有一个可以依仗的大人。林亦初未婚单身,把小小的梁望佑交给他梁世京很放心。“一老一小”互相依靠作伴生活,或许还能让梁望佑体验到家的感觉。
“那你们呢?”梁望佑察觉到不对劲,“你跟温言去哪里?!”
“去其他地方。”梁世京说。
得不到肯定答复的梁望佑有点想哭闹了,又怕吵到温言而硬生生地憋住,“我们不回家吗?你不是说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吗?”
“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温言?”
“放开我!”梁望佑顿时撒起泼来,“我要跟温言待在一起,我要去告状!”
最后他还是哭了起来,很伤心地胡乱说着什么东西。梁世京等他哭过,捏着他肉乎乎的手掌,这双手跟温言是那么的像,纤细、秀气、好看。
“以后在别人家里生活,别任性,知不知道?”梁世京低声说。
“我不要!”梁望佑大叫。
“想回家就给纪舒打电话,或者程琢。”梁世京说,“他们会来接你。”
“不要,我要温言!”
“你们为什么不回家?”
“你们为什么不带我!”
梁望佑哭个不停,哭相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Alpha记得他刚出生时脸蛋又红又皱,被弹了脚心才肯张嘴。不知道细心养了多久才从丁点长到这么大。从不会说话到牙牙学语,从听不懂话到聪明机灵。
做过许多可可爱爱奇奇怪怪的事情,下雨天给蚂蚁打伞送蚂蚁回家,第一次喝茶说茶叶是树叶的宝宝,从保险柜装了很多钱去学校给大家发,美术老师染了红头发他说那是草莓味儿,见到小鸟站在电线杆上说那是小鸟专属停车场……
也会因为没按时完成作业而害怕躲到床底下,也会因为到了秩序期非得让第一个出家门。好的时候是天使,坏的时候是魔鬼。生病时脾气差噘着嘴不说话,高兴时又叽里呱啦话一大堆。黏人也很懂事。知道alpha忙,去了首席府也不打扰alpha,就静静在alpha腿边玩他的玩具车,困了累了便靠在alpha腿边沉沉睡去。等到再大一点还能估摸钟表指针方向,假装跑到橡木长廊下散步其实等alpha回家,有时候能准时等到,更多时候几天都等不到。
Omega离开的那五年小alpha和alpha相依为命,才让彼此内心那片柔软有了盛放的地方。
后来omega回来了,人家什么都还没表示他就屁颠屁颠跟在人家身后,并不喜欢吃饼干对omega说喜欢,总是缠着omega做。明明对第一名没有那么感兴趣偏偏想拿第一座奖杯送给omega。就连到底去海洋馆看什么也只是偷偷告诉omega,成天温言长温言短。omega曾说艳羡alpha,alpha亦是一样,只是他没有说。
“首席,他们到了。”程琢敲门说。
梁世京沉沉舒出一口气,把还在哭闹的梁望佑交给他。梁望佑死死攥着他袖口不肯撒手,嘴巴里不停哀求着父亲父亲!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抓住梁世京,最后却还是被程琢抱走了,尖叫声远远地走廊传来……
梁望佑被抱到一间清冷的房间,桌边都坐着他不认识的大人,或老或少,虽然面孔陌生但是大家都在对他微笑。这群人是家族办公室的管理人员,是掌管梁家重大资产的人。在梁世京的授意下他们需要把财产进行过户处理,所以梁望佑必须要签字。
梁望佑不甘心往回跑踮着脚尖去拧门,可他怎么也打不开,他又拉来程琢泣不成声地说让他给开门。程琢把他抱起来哄道,“签完字就可以出去了。”
梁望佑急急跑回桌边爬上椅子,眼泪汪汪地说签什么。
这群装扮精英又死板的管理人员朝他推来厚厚一沓文件,高度快要挡住他的脸。
“写名字就好了。”程琢柔声对他说。
梁望佑当初对温言说,让温言不要打字发语音他还不认识字。半年过去刚毕业的他还是不认识几个。所以不懂程琢为什么要让他签字。不过写快点就可以快点回到病房见到梁世京和温言,于是梁望佑在每份代表巨额财产的文件尾端,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签太多又控制不好力道,写出下划线外就代表无效要重来。他不停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生怕慢一点梁世京和温言就消失不见了,急得大哭,两条腿距离地面还有那么高的距离,撞得凳子哐哐响。
最后他又强迫自己不哭,按着文件一笔一画写起来……
第56章
温言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里并没有梁望佑存在,原来刚刚那阵哭声是听错了……
不过很奇怪,病房一个人都没有。
温言慢慢坐起,茫然地垂下头。虽然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他感觉不到任何触感。比如袖管滑落到手肘,还有手掌撑在床单全都是麻麻的。再扭头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被隔挡在白纱窗帘后。
就这样静默地坐了会儿,他下床,踩上绵软的地毯在病房走了圈,衣帽间、卫生间、浴室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最后他打开房门看到一片昏黄温暖的光,光源侧方坐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剪影,毋庸置疑,是梁世京。
“醒了。”梁世京开口说。
温言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梁世京来扶他,他错开梁世京的手,摸索着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小佑呢?”
“睡了。”梁世京等了几秒才回。
“他刚刚在哭吗?”
“没有。”
对话结束,彼此沉默。
“你不要看我。”温言侧开脸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让梁世京盯着看,总之就是不想。说完他听到梁世京嗯了声,也依稀感觉梁世京视线下垂。
“明天早上要做手术了。”梁世京说。
“哦。”温言歪了歪头,下意识去分辨声源,“什么手术?”
“一名患血癌的omega自愿捐赠腺体。”
“那他呢?”
“快死了。”
温言问:“你没有强迫他?”
Omega口吻里带着毫不迟疑的反问,毕竟alpha可以用枪指着自己儿子脑袋,也可以用非常手段压迫他人“自愿”。患病只是体面的幌子。温言不愿意背负着一条性命活下去,哪怕他反悔了,哪怕他经历了那么痛的时刻,哪怕他也萌生出退意……
“你可以去问胡立。”梁世京笃定地答。
“胡医生是你的人。”
“他不是我的人,没谁是我的人。”
话此,温言思考该如何去考证这件事,捐献书可以伪造,患病的omega也可以伪造。就在他还在思考之时,梁世京说,“手术成功概率很低,你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