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缓过劲来以后,把头发都薅乱了的楼权才道:“我答应过妈妈不杀你,你以后也?别再试图激怒我,滚出我的房子,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这段话时,楼权的语气很平淡,像是真的无所谓不在意了,连脾气都懒得跟白幻发。
听楼权说起“妈妈”两个字,白幻脑海里也?随之回?忆起了那张总是含笑的温柔脸庞。
她会笑意?盈盈地喊他小幻,夸他是她见过最可爱的孩子,知道他和楼权在?一起后,也?鼎力支持他们?恋爱。
甚至到死亡的前一刻,她都还在?逼楼权发誓,不要怪小幻,也?不要伤害他。
白幻的脸忽然火辣辣的烫,是羞愧,也?是悲伤。
楼权没有?再看他,他也?没有?再看楼权,站起身?后,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拉开门?,迎接他的是冰冷彻骨的寒风。
楼誉病了,从实验室回来那天就发了高烧,他身?体一向健康,这次是心理因素引发的病情?。
当年收到那群战友的死讯时,楼誉也?是病了一场,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
他总是容易共情?,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吃完药后,烧退了,但整个人都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愣愣地看着外面,眼神空洞迷茫。
队友们?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要羽化?登仙了?
“队长,吃点东西吧,吃饱了病才能快点好。”做好饭后,陈临过来劝楼誉。
楼誉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队友们?很是担心。
楼誉哑着嗓子道:“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陈临道:“这眼看马上就要入春了,到时候肯定又是一波接一波的变异怪物潮,要是缺了你这个最强战力,不知又得死多?少人。”
楼誉神色有?所松动,陈临继续道:“今天做的土豆炖肉,肉是雪鸟送的变异怪物,到了春天,你还要去找雪鸟呢,不快点养好病,你怎么去见他?”
雪鸟二字在?楼誉心里有?多?重,陈临自然是清楚的,不出他所料,他一说完,楼誉就立即站了起来。
“那我多?多?少少还是吃点吧。”
看见走?到餐桌边坐下的楼誉,其他队友都悄悄对陈临竖起了大拇指。
陈临挑了挑眉,挤眉弄眼,表示有?他出马,绝无意?外。
雪鸟不知道人类基地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说自己的名字还能哄楼誉吃饭。
他和崽子们?今年有?楼誉送的物资,过了一个更充足的冬季,崽子们?长得更壮更大了,他的腹肌也?差点融化?了。
陶秋捏捏肚子上的小肉肉,决定春天后得加把力锻炼身?体了,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在?楼誉面前秀身?材了。
有?了手机,手机里有?日历,虽然是很多?年的旧日历了,但陶秋还是按照上面标注的时间,带崽子们?过了除夕。
今年除夕他们?吃的是火锅,经过他一个冬天的折腾,再加上熬制这顿锅底,辣椒面和很多?调料都用光了。
陶秋表示:今天也?非常非常想?我的小鱼儿呢。
崽子们?吃着火锅喝着甜水,也?想?说虽然那个人类很讨厌,但他送的东西还是很好吃很好用滴。
这日太阳舍得从云里出来了,金色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和又惬意?,主要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不过午后一部分冰雪开始融化?,气温降了还是有?点冷的,陶秋穿上了棉袄棉裤棉鞋,带着同样裹得厚实的崽子们?,给门?口的雪人补雪,怕它也?跟着化?了。
二崽很是担心:“爸爸,肿么才能,留下雪银?”
陶秋摸摸她的脑袋,尽管觉得真相对崽子来说很是残酷,他还是如实道:“如果是以前,有?冰库,只要不停电,就能留很久很久,可现在?我们?在?野外,我们?阻止不了春天到来气温上升,等小草发芽,雪人也?要融化?了。”
大崽其实也?很舍不得这个他们?共同堆起来的可爱雪人,但他还是跟着安慰妹妹:“冬天,雪人出现,春天,雪人离开,就像我们?,会长大,不能不长大,也?不能不让,雪人融化?。”
三崽上前抱抱姐姐,奶声奶气道:“我们?今年,冬天,再一起堆一个!”
陶秋也?顺势道:“雪雪喜欢这个雪人,是因为它像故事里的雪人,也?因为雪人是我们?一起堆的,是不是呀?”
被裹成?小雪球的二崽乖乖点了点头。
陶秋继续道:“所以呀,雪人融化?了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处,果子吃完了可以再种,雪人融化?了也?能再堆,不必惋惜已经失去的,会有?新的更好的在?未来等着你呢。”
想?到以后年年都能跟爸爸和哥哥妹妹堆雪人,二崽果然立即就高兴了起来。
“我们?要,开开心心,送雪银,回?家?!”
二崽的绿眸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再配合上她那张笑脸,仿佛阳光也?因她更灿烂了几分。
之后又下了几场小雪,不过一般都是第二天就化?得差不多?了。
春天的步伐来势汹汹,谁也?无法阻挡。
雪化?的这段时间,不止气温低,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有?种被浸泡在?冰水里的清透湿冷感。
这夜陶秋睡得正熟,恍惚间却听见了一阵接一阵的嚎哭声。
一开始陶秋以为是做梦,直到怀里的崽子们?也?被惊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等他醒后迷迷糊糊地问是谁在?哭,听着好可怜,他这才集中注意?力去听。
陶秋几秒后就确认了,这是狐鸣。
他本来想?先哄崽子们?睡,自己出去查看情?况,可崽子们?醒了后也?很好奇,没有?睡意?,陶秋就带着他们?一起了。
崽子们?是鸟形,但陶秋还是给他们?披了小毯子,他自己也?穿上了厚衣服。
推开竹门?,今夜的风不算大,但晚间气温低,一出去他们?四?个集体打了个哆嗦。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狐狸山的位置。
狐叫声里包含悲戚与痛苦,没有?具体意?义,就是单纯的嚎哭。
这动静绝对不是一两只狐狸能发得出来的,而值得这么多?狐狸为之痛哭的,恐怕就只有?……
陶秋眼眸微睁,一时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三崽用尖嘴拉了拉陶秋的衣摆,在?他看过来以后问:“啾啾?啾啾?”
——它们?为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
陶秋蹲下身?,对茫然的三个崽子道:“狐族的老族长死了,他对于狐族来说,就像我对于你们?一样亲近重要,所以它们?才哭得那么伤心。”
崽子们?连赤狐都没见过,对老狐狸就更是没感觉了,但听见爸爸说狐狸们?是因为像他们?爱爸爸一样爱老族长,才为他痛哭的,他们?以己度狐,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哭得这么惨了。
一家?四?口许久都没再说话,齐齐看着狐狸山的方向,眼神沉重。
即便?早就知晓老狐狸活不久了,之前也?见过他憔悴的样子,可陶秋还是觉得这一天来得让他猝不及防。
入冬前他和楼誉最后一次见面,楼誉跟他说了检测结果,基地那边表示愿意?接受赤狐代替老狐狸被取材料。
他回?来后专门?去了一次山上告知他们?,老狐狸还笑着跟他说了谢谢。
没想?到那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晚冬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的,站了一会儿后,陶秋就带着崽子们?回?去了。
被窝里的暖气跑了大半,陶秋搂着崽子们?盖着被子重新取暖。
外面的哀鸣还在?继续,他们?一时都没什么睡意?。
大崽枕着陶秋的胳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冷不丁问了一句:“啾,啾啾?”
——爸爸,你会在?我们?前面死掉吗?
崽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说得十分直白,陶秋愣了一下才道:“如果按年龄算的话,我会走?在?你们?前面。”
二崽三崽在?哥哥问出这个问题后,也?竖起耳朵在?听,方才陶秋用他们?去类比狐族和老族长的关系,难免会让他们?把老族长的死亡,也?联想?到陶秋身?上。
陶秋这么回?答,就像是在?他们?心上插了一把刀一样。
二崽化?出人形,扑进?陶秋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像耍赖也?像撒娇,“不要爸爸,死,要和爸爸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