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向南站稳身形,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了眯,隔着缓慢闭合的电梯门道:“忘了告诉你,我是明天比赛解说席的特邀嘉宾,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宿煜闭上眼,电梯持续上升,路向南的声音却始终在耳边挥之不去。
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他说:“小煜,千万别掉链子哦。”
第69章 赛前决裂
电梯里的空气仿佛不流动一般,光线蒙蒙的像一张网,严严实实地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宿煜,无形之中束缚着他的四肢百骸。
耳边是电梯上行的沉缓声。
宿煜背靠着墙壁,垂下眼角,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压下那阵令他不适的心慌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好像是某种心灵感应,他预感到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电梯抵达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站在外面等电梯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宿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下意识的感到有点儿眼熟,移开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女人的身上。
两人视线交织的瞬间,宿煜看见了对方的眼底涌动起了极深的憎恶和恨意。
也是同一时间,宿煜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她是祁曜的母亲。
宿煜曾在祁曜家住过一阵子,那段时间他的胃很差,祁曜为了能让他吃点健康的东西,邀请他来家里长住。也是那段时间,宿煜受到了不少祁母的照顾,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遗失了很多年的爱。
祁母为人和善热情,即便生活有诸多不顺,宿煜也从来没见过祁母有丁点儿的抱怨。她那双眼睛,总是带着笑的。
这样的印象太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此时此刻,当宿煜看见面前这个满脸愁容的女人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阿姨?”宿煜眸底的水光微微泛动,语气里既有惊喜,也有疑惑,“你怎么来了?”
祁母抿着嘴唇,额角的青筋鼓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宿煜。
电梯门无声地关闭,红色的箭头向下,数字一层层地递减。空气静的出奇,沉默的注视中,带着一股紧张的对峙感。
宿煜的喉咙不自在地动了动,声音有些弱,与其说弱,不如说是隐隐的心虚,“阿姨,你是,来看小曜的吗?”
他说:“需要我带您去吗?”
祁母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缓了许久,她才颤抖着说出话来。
她问:“宿煜,你当年被我儿子带回我家住的时候,是不是就对他有企图了?”
宿煜的太阳穴猛的一抽,艰难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企…图?”
祁母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剐过来,宿煜觉得脸上生疼。
“祁曜在电话里亲口跟我说,他喜欢男人,他说他喜欢你。”祁母觉得荒谬,眼睛里的厌恶堆叠到了极致,似是连多看宿煜一眼都不愿意。
“什么好朋友,好哥们,我把你当干儿子待,你就是这么欺骗我的吗?嗯?你们认识的时候,小曜他还是未成年!宿煜,你还是不是人!”祁母嘶哑的哭腔扯着宿煜的心脏,当即便是一阵穿心的裂痛。
宿煜感觉喉咙深处泛着腥味,他不知所措地想伸手扶她,却被用力地甩开,“我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为了个外人,要跟家里决裂,都是因为你。”
祁母早在很久之前,就在网上看见过祁曜说自己喜欢男人的采访,只是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个玩笑,就是一个无稽之谈。
直到她收到一个陌生人寄过来的照片,照片上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生在巷子里拥抱、接吻。
不忍直视。
她立刻打电话给祁曜,质问他和宿煜究竟是什么关系,谁知祁曜直接摊牌出柜。
“是,我是喜欢宿煜。”
“我这辈子都跟定他了,谁反对都没用。”
短短两句话,祁母直接从江海杀了过来。
祁母的情绪已然失控,眼泪都跟着掉下来,他质问宿煜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一定会把小曜教好,让他走正路,两个男的搞对象,是什么长脸的事吗,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正路!”
“我是他妈妈,我看着他长大,我了解我的儿子,祁曜他不是同性恋,如果日后,他因为这个成为大家眼里的异类,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都是因为你!”
…
宿煜把饭放到祁曜桌子上的时候,饭菜已经凉透了。
“你给我买饭去了啊,我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祁曜笑嘻嘻的,一脸的没心没肺,他趿拉着脱鞋凑过来,坐到桌子前,吸了两下鼻子后慢慢蹙起了眉。
“你抽烟了?”他严肃地问宿煜。
宿煜垂着长睫,目光有些恍惚地落在桌面摆放的杯子上。
水面微晃,他清晰地看着几颗灰尘状的东西在其中浮浮沉沉,拉拉扯扯,思绪也跟着越来越散。
祁曜注意到了宿煜的异常,他紧紧盯着后者的神情,看着他微颤的睫毛,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哥。”
“祁曜。”
“我好像,做错了。”
宿煜发白的唇轻轻阖动一下,脸上血色褪尽,一双黑亮的眼眸深而重。
祁曜:“错…你说的是…”
宿煜偏过脸,避开祁曜的视线,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眼皮酸胀得像是在燃烧。
分手吧。
就到这里吧。
从一开始,就不该有开始。
宿煜酝酿了许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祁曜握住他冰凉的手,叹出一口气,“你看见我妈了?她难为你了?是不是?”
宿煜皱着眉摇头,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夸张,呼吸的频次明显不太对劲。
“阿姨没有为难我。”他把手抽出来,眼神也随之淡漠,“是我累了,比赛的压力很大,小曜,我现在分不出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包括谈恋爱。”
“不想再去牵挂谁,想你有没有吃饭,会不会饿,想你在我身上付出了多少,我该怎么还回去。”宿煜看着面前那两盒凉透的饭菜,无奈的摇摇头,他说得相当洒脱,“你就当,是哥对你失去耐心了吧。”
祁曜顿时急了,他努力地解释着,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可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难道这也会成为你的负担吗!”
宿煜:“说实话吧,我刚刚在楼下遇见路向南了,他是明天大赛的解说席嘉宾。”
祁曜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宿煜,“所以呢?”
“我不想被他看见,我们的关系太过于暧昧,可以吗。”
想找一个让祁曜哑口无言的分手理由,其实一点儿也不难。
只是这个理由太过于伤人。
祁曜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嘴角动了动,像笑又像哭,一开口,嗓子居然是哑的。
声音就像是划过砂纸一般干涩、受伤。
祁曜说:“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第70章 下药
“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祁曜的声音带着颤,话一说出口,整个人都仿佛碎了,身上的力气泄下去,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缓了好半天,祁曜才将低垂的眼重新抬起来,他看着宿煜,眼底的痛意一览无余,“你要和我分手,是这个意思吧?”
宿煜的脑袋嗡的一声,耳朵被什么闷了一下,许久才透出些缝隙。
那一刻,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有病,病得还不轻。
面对祁曜的质问,他又想逃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倘若是留在祁曜身边,不仅会伤害到祁曜的家人,闹得家庭破裂,还会像祁母说的那样,外面的人会因为祁曜的取向对他指指点点。宿煜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圆满的家庭有多珍贵。
然而,他故意说出这些把祁曜推远的话,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为什么怎么都不对,连一条出路都没有…
房间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像是压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盒子里。